裴儀聽到男人這樣在大街上一遍又一遍地喚她小名，心裏莫名有幾分羞窘，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悸動。

    她紅著臉頰羞赧地道：“你別喊了，我給你買便是。”

    “這幾位郎君也要嗎？”老婦人笑著道，“一人一壺，喝得暢快，來年紅火。”

    老婦人口中招呼的其他郎君自然是赫連臨玉與七殺。

    裴儀聽老婦人這話實在是吉利，便笑著道：“阿婆，你給我來四壺酒吧。”

    一行人人手一瓶屠蘇酒。

    裴儀飲了一口，覺得這酒不怎麼辛辣，但過了小會兒漸漸有了點回甘。

    七殺很寶貝地揭開蓋子飲了一口，可沒過多久就表情僵住了。

    他好像沒什麼變化，但神情就是有一點點呆滯。

    赫連臨玉碰了他一下，問道：“瘦子，你不會醉了吧？”

    七殺兀自又飲了一口，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道：“沒醉。”

    赫連臨玉見他似乎沒什麼異常之處，便以為他真沒醉。

    一行人終於走到了碎玉樓。

    “客官，五樓不能進。”店小二們攔住了他們。

    “憑什麼不能進？！”霍淵因為醉了酒，臉頰都紅撲撲的。

    他仰了下手中的屠蘇酒罈子，高聲訓斥道，“這裏是帝都！你碎玉樓難道還高出皇族去了，竟然不許本王入內？！”

    店小二一聽他是皇子，心裏頭頓時犯怵。

    “這位殿下，規矩是東家定下的，小的也沒法改呀。”店小二苦哈哈地勸道，“您可以進碎玉樓來玩兒，但五樓真不能去。”

    “本王就要進！”霍淵怒火直冒，一把砸了手中的屠蘇酒。

    酒罈子應聲碎裂，驚得大堂裡的客人都扭頭來看。

    裴儀雖有點醉意，但好歹神志還有幾分清明。

    她連忙拉住身旁的醉酒男人，連哄帶勸地道：“殿下，我們不去五樓了。這地方配不上你，我們去別處！”

    “我不！”霍淵梗著脖子怒吼道。

    “走啦！”裴儀靠著力氣大，強行把男人拽出了碎玉樓。

    “我要去五樓！”霍淵氣憤地嚷嚷道，“區區一個酒樓，憑什麼跟本王擺譜？！”

    裴儀被鬧得沒辦法，柔聲哄道：“我帶你去五樓，你別鬧了。”

    霍淵直愣愣地盯著她，鼓著臉頰道：“臭裴儀，你不準騙我。”

    “不騙你。”裴儀攬住男人的肩膀，足下一點，運起輕功便上了碎玉樓二樓的屋簷。

    緊接著，她靠著瓦片借力，一躍又上了三樓，如此反覆幾次，直接上了五樓屋簷。

    赫連臨玉抱著酒罈子喝一口，傻兮兮地仰頭笑道：“主人就跟只老鷹似的，一飛就上去了。瘦子，咱們也上去玩玩兒吧？”

    七殺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也沒點頭說好，也沒說不好，就一聲不吭地突然抓住了赫連臨玉的後衣領，緊接著幾個縱身就上了碎玉樓的最高處屋簷。

    裴儀坐在屋簷上。

    她飲了口酒，迎著冷風吐槽道：“真不知道那些看星星看月亮的是怎麼想的，屋頂望風，冷死了都。”

    霍淵挨着她坐著，立馬抬起手把她裹在了自己的披風裏，打著酒嗝道：“我給你暖暖，嗝……”

    裴儀抬手舞了舞，嫌棄地道：“一身酒氣。”

    七殺默默坐到了裴儀的另一邊，語氣頗有幾分呆滯地道：“三爺，我冷。”

    也不知道是酒自醉人，還是人自醉，裴儀竟是有幾分醉意上頭了。

    她瞅了眼捱到自己身旁的小侍衛，抬手將對方裹緊了自己的披風裏。

    “還冷嗎？”裴儀問道。

    七殺乖乖巧巧地窩在她懷裏，眼睛亮晶晶地道：“不冷了。”

    赫連臨玉不服氣地嚷嚷道：“主人，我也冷。”

    他說著就要往裴儀的披風裏鑽。

    裴儀摁住赫連臨玉的腦袋，蹙眉道：“擠不下了。”

    “我冷！”赫連臨玉氣呼呼地道。

    裴儀有點醉意上頭，臉頰泛起了酡紅。

    她歪頭看著面前的男人，語氣有些遲緩地道：“真的擠不下了。”

    赫連臨玉拿著酒罈子坐到她跟前，雙手環抱住她立起來的膝蓋，委屈巴巴地道：“我挨着主人，取暖。”

    裴儀喝了口屠蘇酒，醉醺醺地蹙眉道：“你鬆點，我腿麻。”

    霍淵又打了個酒嗝，嘿嘿傻笑道：“我們上屋頂看星星守歲，梵音你肯定很喜歡。”

    裴儀喝酒上了頭，醉紅著臉嫌棄道：“誰會喜歡啊？大半夜屋頂吹冷風，一點都不浪漫。”

    霍淵眉頭擰了起來，氣呼呼地犟嘴道：“你肯定喜歡的！書裡都寫要在屋頂看星星的！”

    裴儀擦了下嘴邊的酒漬，眼神有些迷茫地，大著舌頭道：“行，你說得都對，別說不過又給老子哭了。”

    蒼穹中忽然劃過一道十分明亮的弧度。

    裴儀眼睛一亮，高舉著酒罈子指著那方向，喜出望外地喊道：“是流星！快許願！”

    霍淵眉頭緊皺，抬手把裴儀舉著酒罈子的胳膊摁了下來，好嫌棄地道：“那是掃把星，好晦氣的！今年要出亂子了。”

    七殺也呆滯地直愣愣點頭贊同道：“不祥之星，拜不得。”

    赫連臨玉將腦袋靠在裴儀膝蓋上，樂呵呵地道：“牽牛織女星，好漂亮啊。”

    霍淵鄙夷地譏諷道：“除夕夜，哪兒來的牽牛織女星？”

    赫連臨玉不服氣，張嘴就吵了起來：“明明就是牛郎星！”

    裴儀醉了酒，脾氣也上來了。

    她一抬手就拍了下赫連臨玉的腦袋，訓斥道：“吵什麼吵？”

    說完這話，她又兀自傷感起來，一邊飲著酒，一邊惆悵地道：“過了年，我就要科考了。過了科考我就要入官場了，萬一應付不來怎麼辦？”

    “我罩著你。”霍淵拍著胸膛道。

    裴儀嫌棄地道：“就你？你現在什麼都拿不出手。”

    “我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霍淵打著酒嗝道，“雖然是個小官，但很關鍵。”

    “你就吹噓吧。”裴儀不屑地又喝了口酒。

    霍淵緊緊攬著她的肩膀，氣哼哼地嚷嚷道：“你這是嫌棄我了吧？我現在這麼大點能耐！你還想我怎麼樣嘛？”

    裴儀被震得耳朵痛，捂著耳朵喝了口酒道：“你別鬧了！煩不煩啊？”

    “你嫌我煩？！”霍淵說著就要來壓她。

    七殺眉頭一皺，抬手就要推霍淵。

    赫連臨玉也伸手去阻止霍淵，叫嚷道：“你別碰我主人！”

    幾個人一下子扭到了一團。

    “嘩啦——”

    瓦片一下子往下塌陷。

    四個人齊齊從屋頂掉進屋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