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除夕沒有落雪，但外邊兒還是挺冷。

    小裴府外，一個男人抱著膝蓋坐在最下面那一級的臺階上。

    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看著可憐極了。

    裴儀大半夜被叫回來安撫酒鬼，原本是滿心怒氣的。

    可在看見男人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氣不起來了，反而還生出了幾分微妙的憐惜之情。

    裴儀走到男人面前蹲下身來，柔聲哄道：“殿下，外邊兒天冷，我們進屋吧。”

    男人正是霍淵。

    他抬起頭來，目光都恍恍惚惚的。

    盯著裴儀看了片刻，他才一把撲入了裴儀懷裏，醉醺醺地委屈問道：“你怎麼纔回來呀？”

    裴儀本就蹲在地上，男人這樣冷不丁撲過來時，她一下子重心不穩，直接被撲倒在地上去了。

    偏生她還當了那個肉墊。

    這大男人壓著她身上，委屈巴巴地哼哼唧唧道：“我要和你一起過年。”

    裴儀差點被壓得背過氣去。

    她拍了拍身上的男人，苦哈哈地哄勸道：“殿下，你快起來。”

    “我起不來了。”霍淵抱著她不撒手，整個人身上都是濃濃的酒氣。

    裴儀倒也沒覺得酒氣難聞，只是覺得自己都快被薰得醉了過去。

    霍淵哼哼唧唧地控訴道：“壞裴儀！”

    “都不來找我！”

    “也不知道約我守歲過年！”

    “就等著人家來找你！”

    “王八蛋！”

    裴儀被男人這樣壓著，呼吸有點困難。

    她無奈地笑著安撫道：“殿下，你先起來好不好？我以後一定來找你。”

    七殺看到這情形，臉都要黑成煤炭了。

    他緊抿著嘴唇便要走過來把霍淵扯開。

    可跟在他身後的赫連臨玉卻先他一步行動了。

    “你快起來！”赫連臨玉急吼吼地衝了過去，雙手並用地拽起霍淵，氣憤地叫嚷道，“不準壓我主人！”

    裴儀驟然感覺身上一輕，呼吸也暢快了不少。

    她撐著地面正要爬起來，七殺卻到了她身旁，直接從後面半擁半抱地將她扶了起來。

    裴儀驀然有種被七殺擁入懷中的錯覺，臉頰突然就有些發燙。

    “裴儀……”霍淵掙脫了赫連臨玉，搖搖晃晃地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手，醉醺醺地叫嚷道，“我們去街上玩兒。”

    男人的手實在是太冷了，顯然是因為在外面待了太久而凍到了。

    裴儀手上驟然被冰了下。

    她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但霍淵的手勁兒出奇得大，握著她就不鬆開。

    裴儀哪能和一個醉鬼計較。

    她好聲好氣地哄道：“殿下，外面太冷了，我們回屋去玩兒吧。”

    “不，我要逛街！”霍淵拉著她沿著街道走，很堅決地重複強調道，“我要和你一起逛街。”

    裴儀覺得霍淵現在就像一個吵著鬧著要玩具的小朋友。

    她哪能帶著一個醉鬼去逛街玩兒啊？

    裴儀反手拽住男人不準人家再走了，故意虎著臉道：“殿下，我們回屋玩兒。”

    霍淵突然發覺自己走不動了。

    他回頭看向自己拉住的人，臉色變得好委屈好委屈，雙眼似乎都開始在積蓄水汽。

    裴儀嚇了好大一跳，連忙哄道：“殿下別哭啊，我們回家不也不一樣地玩兒嘛。”

    大過年的，她要是把人家給弄哭了，那得多晦氣啊。

    “你欺負我。”霍淵低頭凝視著她，好委屈地控訴道，“父皇欺負我，母妃欺負我，那些混賬兄弟欺負我，連你欺負我！”

    裴儀心頭軟了下來。

    看這樣子，男人估計是在今夜的宮宴上受了委屈。

    裴儀輕輕拍著男人的後背，柔聲哄勸道：“我怎麼會欺負殿下呢？現在太冷啦，我們回屋吧，不然凍壞了殿下怎麼辦？”

    “別人都在街上玩兒，為什麼我不可以？”霍淵抓著她的手，驀然與她十指相扣。

    他染著酒氣軟乎乎地央求道，“裴儀，我好難受，我想到街上玩兒。”

    裴儀真是敗給對方了。

    若是霍淵強硬地要求她逛街，她直接就懟人走掉了。

    可偏偏霍淵這般又軟又糯地求她，她就完全招架不住了。

    “好吧。”裴儀柔聲哄道，“殿下想去哪兒玩？”

    “我要去碎玉樓！”霍淵豪情萬丈地道，“我要登上五樓俯瞰皇城！”

    碎玉樓號稱是京都第一酒樓，那高度也不是京都一般建築物可比。

    最高處的第五層，視野開闊，能將整個京都納入眼底。

    不過，那第五層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就算是皇親國戚也未必能獲得准入資格。

    裴儀暗道事情不好辦，好聲好氣地給男人打著預防針：“殿下，那碎玉樓其實也不太好玩。要是待會兒進不去，我們去別處看看吧。”

    “哼！”

    霍淵氣鼓鼓地哼了一聲，醉醺醺地嚷嚷道：“我一定要進碎玉樓！”

    裴儀無奈搖頭。

    她扶著醉酒男人悠悠沿著街坊巷道外前走。

    七殺和赫連臨玉默默跟在她身後護衛。

    到了大街上，喧鬧聲驟起，四處繁燈萬點，熱鬧非凡。

    “畢羅，又香又酥的畢羅！”

    “畢羅，又香又酥的畢羅！”

    雖然街上大部分都是遊玩的人群，但也有不少小商販趁著今夜人多在街邊擺攤，吆喝著招攬生意。

    那賣畢羅的小攤位騰騰冒著熱氣，香氣在空氣中盪開，在這寒冷又熱鬧的日子裏有種別樣的溫暖與誘惑。

    霍淵站在那烤畢羅的大爐子面前，眼巴巴地瞅著那一個個貼在大鍋上的畢羅，醉醺醺地道：“裴儀，我餓。”

    赫連臨玉聞到食物香氣，也樂顛顛地蹦了過來，興奮地道：“主人，我也餓了！我想吃畢羅！”

    畢羅是一種帶餡兒的麪餅，或蒸或烤皆相宜。

    裴儀就跟個帶孩子的老媽子似的，無奈地笑道：“老闆，給我來三個畢羅。”

    七殺跟在一旁，臉色漸漸暗了下去。

    只買了三個，那就是沒他的份了。

    自己是不是也該像杜子賬和三皇子這樣主動爭取一下呢？

    七殺正默默神傷，冷不丁眼前出現了一個熱騰騰的畢羅。

    “拿著。”七殺聽見他家三爺笑盈盈地對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