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縱略略想了想，頷首道：“就依你所言。”

    夏蟬聽聞自己保住了一命，頓時鬆了好大一口氣，高喊道：“多謝世子爺！多謝二爺！”

    侍衛們將她拖走了，她的聲音都還遠遠地飄蕩在空中。

    裴玄縱看都懶得多看一眼，冷聲道：“晦氣。”

    裴玄挺雙手環抱於胸前，依著床圍哂笑道：“還不是怪大哥你太過多情，姑娘們都往你房中跑。”

    裴玄縱瞥了自家弟弟一眼，哂笑道：“我可不像有些人，信誓旦旦地說要去青樓，結果不知道是姑娘玩他，還是他玩姑娘。最後這人竟是落荒而逃，活像個遭了罪的良家婦女。”

    裴玄挺聽到大哥說到他的陳年糗事，頓時漲紅了臉。

    他羞惱地辯解道：“我那是嫌她們太放浪了，一點都不矜持！”

    裴玄縱掀開被子坐到了床上，揶揄道：“人家青樓的姑娘若是矜持，那還做什麼生意啊？”

    “我跟你說不通！”裴玄挺心裏囧得很，可他又說不過自家大哥，只能紅著臉氣鼓鼓地跑了。

    裴玄縱笑著搖了搖頭。

    他這弟弟整天嘴上說得厲害，實際上就是個未開過葷的雛兒，一逗就臉紅，將來也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另一頭。

    裴府人做事向來有效率。

    當天晚上，管事婆子便聯絡到人牙子把夏蟬給賣了。

    那人牙子見夏蟬好看，便想賣她去青樓。

    還好夏蟬本人機靈，半路竟是偷偷跑掉了。

    十二月的長安，夜涼霜凍。

    夏蟬跑得飛快，額頭上都是冷汗，嘴裏撥出的氣都在空中凝結成一團白白的水汽。

    夜裏有宵禁，路上安安靜靜的，跑步聲都格外清晰。

    可到了那碎玉樓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碎玉樓，長安城第一酒樓，夜裏也是萬盞燈火，宛如一座永不明滅的天上明樓。

    夏蟬從後門跑了進去，掏出一枚令牌給那門衛看，又累又急地道：“我要見掌櫃！”

    門衛瞥了眼信物，領著她上五樓。

    尋常樓房最多就兩層，但碎玉樓器宇巍峨，足足有五層樓高。

    那最高的第五層，據說只招待最尊貴之人，就算是長安城的勳貴也未必有資格進。

    夏蟬跑了一路，腿都有些軟，爬上五樓後便有些站不住。

    門衛將她領入廂房後就出去了。

    廂房裏靜悄悄的，夏蟬看著自己面前的那扇翡翠屏風，雙腿一彎便跪了下去，低垂著腦袋戰戰兢兢地道：“夏蟬求賜解藥。”

    那翡翠屏風後緩緩繞出來一個女人。

    她穿著嵌著白狐狸毛的同色錦緞，衣襬上用純銀絲線繡著朱雀。

    那朱雀修得極為精緻，每一片羽毛都細緻入微。

    她每走一步，羽毛便隨著裙襬的擺動而飄蕩，那整隻朱雀竟像是真的飛起了一樣。

    這位白衣女子雙手提著個精巧的小手爐，涼薄地道：“你辦事不利，還敢求解藥？”

    她聲音悅耳，有著說不出的媚，卻又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貴。

    夏蟬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心頭頓時一震，不可置信地猛地抬起了頭來。

    她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女人，驚詫道：“大小姐？！”

    他們家大小姐纔是碎玉樓背後真正的主子。

    但大小姐常年在晉州，如今怎會來京都呢？

    “誰允許你看我的？”白衣女子的語氣倨傲又慵懶。

    夏蟬立馬低下頭去，惴惴不安地道：“求大小姐賜解藥！”

    她每月都會領取解藥，但這月卻遲遲未到。

    她知道這是由於自己辦事不利，主子特意以此懲罰她。

    她不想坐以待斃，所以才大著膽子去勾引那裴世子。

    誰曾想，自己還是辦砸了，還差點被人牙子賣去青樓。

    “解藥？”白衣女子冷然哂笑道，“先前，你自告奮勇去了裴府，說是能讓裴家公子對你神魂顛倒。”

    “如今，你慌慌張張來碎玉樓求解藥，看來是一個公子都沒撩撥到。”

    “不僅沒撩撥到，恐怕還差點了丟了命吧？”

    夏蟬泫然欲泣，跪伏在地上，哀哀慼戚地道：“夏蟬爲了大小姐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但那裴家郎君們委實不正常！”

    “裴三爺對女人完全沒興趣。”

    “奴婢實在是沒法得手。”

    “裴二爺身邊又常年跟著個陸景將軍。”

    “多少姑娘想去勾搭裴二爺都沒法近身。”

    “奴婢偏不信那個邪。”

    “可誰曾想，奴婢人還沒走近，陸景便對奴婢拔刀相向。”

    “奴婢只好放棄。”

    “裴家統共就三位公子。”

    “奴婢只好轉而去賺那裴世子。”

    “可裴世子雖說愛好女色，卻一心記掛著裴三爺。”

    “誰若是對裴三爺有丁點不敬，裴世子瞬間就能對這人失了愛寵。”

    “奴婢真真是盡力了！”

    “奴婢雖是辦事不利，但求大小姐看在奴婢赤誠一片，賜奴婢解藥吧！”

    白衣女子輕嗤了一聲，鄙夷地道：“其實，你誘惑不了那些男人也不是什麼大事。”

    “但你今晚竟然就這樣一路跑來了碎玉樓。”

    “倘若是有人暗中跟蹤你，那我碎玉樓豈不是暴露於他人視野中了？”

    夏蟬冷汗涔涔，匍匐在地上頭都不敢抬一下，誠惶誠恐地道：“夏蟬愚鈍！求大小姐息怒！”

    白衣女子垂眸看著手中的精雕小手爐，幽幽道：“來人呀，送夏娘子上路。”

    這是要殺她呀！

    夏蟬駭然失色。

    她委實沒想到自己拼命逃出來，最後自家主子竟是要賜她一死。

    夏蟬實在是想不通。

    她哭嚷道：“大小姐饒命！”

    幾個粗壯的婆子進了屋就要來抓她。

    夏蟬拼命掙脫開婆子，手腳並用地爬到白衣女子身前抱住了對方的雙腿，仰頭絕望地哭嚷地道：“大小姐，奴婢可以爲了你去死，但奴婢不想死得這麼不明不白的！”

    白衣女子站得筆直，根本不答話。

    夏蟬涕泗橫流，傷心欲絕地痛哭道：“大小姐，求你看在奴婢伺候過你的份上，你就饒了奴婢一命吧！”

    白衣女子低頭瞟了眼自己腳邊的少女，甚是涼薄地笑道：“你天生眉骨，伺候人倒的確叫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