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的臉上露出無奈的苦笑。

    老人喉頭翻滾了幾下，嘴唇哆嗦著，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顫顫巍巍的轉身走了。

    林耀繼續為眾人分發著餅乾，每個人只能分到四分之一的餅乾，眾人臉上都帶著灰白色的絕望。

    當汽車的引擎聲響起時，林耀抬起頭，那輛緩緩駛來的小客車讓他的眼神變得凝重。

    “停下！”

    林耀身後計程車兵們端起槍列到人群前，對準小客車，沉聲厲喝。

    人群受驚，都慌張起來。

    小客車緩緩停下，肥貓推開車門，當先從車上跳了下來。

    “怎麼，耀子，想和我動手啊。”

    “老貓！”

    林耀大喜，上前照著肥貓胸口捶了一拳，“你這傢伙，終於捨得回來了。”

    肥貓頓時痛的呲牙咧嘴，一臉苦笑的抓住林耀的手，“輕點，哥，傷還沒完全好呢。”

    林耀朝著車上探頭，“宇哥呢，和你一起回來了嗎？”

    肥貓還沒張嘴，劉宇已經帶著劉嵐等人下車了。

    “宇哥！你變年輕啦！”

    林耀看到年輕的劉宇，頓時驚喜的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劉宇笑著拍了拍林耀的肩膀，目光掃過人群。人群看到劉宇他們回來了，頓時發出了激動的歡呼聲。

    “劉統領和貓統領回來了，太好了！”

    “我們終於能吃上飽飯了！”

    劉宇連忙讓林耀帶人把車上的物資都搬下來，當一箱箱麪包香腸被搬到眾人面前時，大家都忍不住熱淚盈眶。

    “大家別急，都有份，一個一個來！”

    林耀帶人維持著秩序，將麪包和香腸分發給眾人。

    他的心裏此刻也滿是輕鬆和舒暢，多少天了，他早上一睜眼就為營地眾人的口糧發愁。

    每天一出門都提心吊膽的害怕自己死在外面，現在劉宇回來了，他終於不用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眾人領到食物後，都是面色激動，圍到劉宇身邊連連感謝。

    劉宇笑著接受了他們的感激，突然間，一個白鬚老者衝出人群，重重的跪在劉宇的面前，給他磕了一個頭。

    劉宇認出這老者就是當初逼他，帶著妹妹離開烽火營地的吳老頭。

    此刻的吳老頭是老淚縱橫，乾瘦的身子顫抖著，不住的對著劉宇磕頭道歉。

    “對不起啊，劉統領，我有罪，我糊塗啊！”吳老頭聲淚俱下的哀嚎著，“我就是個老畜牲，我千不該萬不該當初逼您離開烽火營地啊，我真的知道錯了，我該死，我該死啊。”

    說著，吳老頭開始抽起自己的耳光，“我是真的沒想到劉統領您還會帶著吃的回來救我們，我老吳真的是……無顏見您呀！沒臉再受您的恩惠啊劉統領！我是個罪人，我該死！”

    吳老頭哭聲之淒厲，懺悔之真誠，讓在場的人無不心神顫抖。

    劉宇臉上卻很平靜，他只是靜靜的望著吳老頭，半晌後才緩緩開口，“吳老頭，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下跪，什麼都能做得到？”

    吳老頭一愣，隨即又哭天喊地起來，“劉統領，我知道您怨我，恨我，您打我吧！只要您給我留一口氣，怎麼打我都行。”

    “打你？”劉宇笑了，笑容有些譏諷，他搖了搖頭，“我還犯不上跟你計較，願意跪就多跪幾次吧，我看你也沒幾年活頭了，如果下跪能讓你舒服一點的話，那你就一直跪著吧。”

    “嵐嵐，走了。”

    說完，劉宇雙手插兜，頭也不回的走了。

    吳老頭停住了哭訴，呆呆的望著劉宇的方向，搞不明白劉宇究竟是原諒他了還是沒原諒他。

    圍觀的眾人看著跪在地上的吳老頭，眼中都浮現出憐憫之色，卻沒有人上前扶他。

    人群在他身邊穿過，像流水東去不復返。

    吳老頭呆呆地跪在地上，像是一塊海浪中的礁石，任憑雨打風吹巋然不動，又像一尊銅像，乞求明天的同時也在寬恕自己的罪行。

    劉宇沒在管廣場的事，帶著劉嵐回到房間裡，二人一人一張被子，倒在床上就矇頭大睡。

    這些日子他們一直處在緊張的戰鬥與長途旅行中，很久沒有睡過一場安穩覺了，此刻躺在床上，只覺得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很快便昏睡過去。

    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劉宇再次醒來時，已是殘月當空，大地蓋上了一層黑布，讓他有一種根本沒睡多一會的錯覺。

    他扭頭一看，劉嵐還沉浸在美夢裏，小嘴咧開著，一條晶瑩的口水掛在嘴邊。

    劉宇眼中浮現出溫情，伸手擦去了劉嵐嘴角的口水，穿上衣服走出了門，在營地裏溜達了起來。

    走到廣場時，正好看見林耀坐在長椅上抽著煙。

    劉宇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林耀看到劉宇笑了笑，遞給他一根菸，“醒啦。”

    劉宇接過煙，點上之後狠狠的吸了一口，長吐出一口煙霧，“這段時間很累吧。”

    林耀故作輕鬆的笑了笑，“還好。”

    劉宇卻看到他臉上連月光也掩蓋不住的疲憊之色。

    略微沉默之後，劉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林耀沒說話，只是猛吸了一口煙。伴隨著煙霧被吐出的還有良久的沉默，只剩寒風在耳畔呼嘯。

    “其實不是很累。”長久的沉默之後，林耀緩緩地開口了，他的聲音略有些沙啞，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了他的喉嚨。

    “只是覺得現在的生活沒什麼希望，怪物越來越強了，但是我的實力依舊那麼弱，我不是進化者，不一定那一天就會死在怪物的手裏。”

    “宇哥，你不知道。”林耀雙拳緩緩地攥緊，手背上繃出青筋，“我每次出去找物資的時候，都特別特別的害怕，我怕死，外面那些怪物太強了，隨便一隻就能弄死我，有時候我就想，我不要管這些人了，他們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自己都管不好我自己呢，哪有功夫管他們呢？”

    劉宇沉默了，手勾上了林耀的肩膀，輕輕拍了他幾下。

    林耀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煙已經燒到了菸蒂，灰白的菸灰掉落下來，砸在他的腳上。

    林耀抽了抽鼻子，站起來走了，只給劉宇留下了一個揮手的背影。

    劉宇坐在長椅上，看著林耀的背影消失在蕭瑟的寒風裏，突然感覺此刻的他像是一艘駛進了狂風暴雨中的漁船，那麼的孤立無援且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