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大爺嘿嘿地笑起來：“姑娘這就不知道了吧？咱們這其實給山編了號呢。”

    他說著，很是興奮地轉過身對著屋後山脈一指：“你們看吶，這些山都是一字排開的，從左邊開始數第一座叫一山，第二座叫二山，第三座叫……”

    聽著老人家絮絮叨叨說了得有七八座，容燈哭笑不得，又問：“那山後麵呢？”

    “哎呦，這山後麵可是一片死地，春夏秋冬那都是千里冰封，我們都不去的，所以也沒有起名。”

    千里冰封？這麼奇怪？

    風不聞和容燈相視一眼，都沒說話。但兩人都知道，八成是有什麼高階的兇悍妖獸在那。

    “哎呦，瞧我說了這麼多，都忘記問二位，到此地來是爲了拜訪神醫嗎？”

    風不聞喜道：“老人家知道神醫所在？”

    “知道是知道，”那老大爺哎呦著嘆了口氣，“就是這位神醫吧，脾氣不太好，他偶爾會下山來問我們買些存糧，交代我們說若是有人來問他的住處，可以直接告訴他們。

    “每年都有很多人來，我們能說的也說，但那些人基本都怎麼上去怎麼下來，最慘的就是在前年雪夜，有一個人渾身都是血，被人揹著上了山求他救命，據說在雪地裏等了整整一宿。上山的時候人還有半口氣在，下來身子都涼透了……”

    老大爺說得長吁短嘆，顯然是對這神醫的行為很不理解：“還有啊，他在這山裏二十幾年了，沒人知道他叫什麼，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容貌還從未變過，平常帶著半個樹皮面具，看著還瘋瘋癲癲的，很是奇怪。”

    “這麼有意思？”容燈挑眉，“能否麻煩老人家告知一下神醫所在，我們也有事想尋一下他。”

    “哎，小姑娘啊，我看你們兩個也不像生病的樣子，還是不要白跑這一趟了。”老大爺語重心長。

    “沒事，成不成我們都必須得去看看，”

    見容燈堅持，那老爺爺也便只得道：“二位往四山去，入山口有一條小道，一直順著走半個時辰能見一條小溪，順著上流找過去就能見了。”

    “多謝老人家！”

    兩人道過謝，立即順著山間小道找了上去，山道很窄，只能一個人走，容燈在最前面。

    雖然是冬季，林中樹葉零落，但地上鋪滿各色雜葉，踩在腳下很是鬆軟，沙沙作響，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此時時候還早，兩人走得也慢，風不聞忽道：“方纔聽那老人家說這神醫二十多年未曾更變過容顏……我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容燈放慢腳步轉頭看了他一眼。

    “這神醫的修為想必極高，恐怕已經接近傳說中的半仙之境。我怕我打不過他。”

    容燈愣了一下，隨即不緊笑出聲來：“我們是去找人家治病的，你打他幹嘛？”

    說著，她突然反應過來，長長地噢了一聲，眼裏帶著些笑意：“你是不是怕他發現我是走影，想對我出手？”

    難怪一路上都沒提過這件事，原來他竟是打算見勢不對就動手。

    風不聞點頭。

    “應該不會……”容燈沉思了片刻，“我覺得他不會是喜歡管這些閒事的人，畢竟若是真修如半仙，都避世這麼久了，山後頭的妖獸都不管，又怎麼會管我一隻小小的走影？”

    “可是你跟別的走影不一樣。”風不聞依舊微蹙著眉。

    “沒事，先去看看再說，實在不行你揹着我跑唄。”容燈說笑著，走了這麼久，聲音漸漸失了些力。

    風不聞聽出她累了，步子一頓，兩隻極好看的眼睛微微彎起來：“現在就揹你上山吧。”

    容燈愣了一下，本想拒絕，但看見他眸中星星點點的期待，忽然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

    算了吧。

    她服了軟，兩步走到風不聞身後，手抬起來：“山路不好走，你可別把我摔死了啊。”

    “不會的。”風不聞的語氣輕微上揚。

    順著小道走了一會，果然看見一條清澈的溪流，從山上蜿蜒而下。冬天旱季水少了很多，卻因為地勢問題流得較急，叮叮咚咚的很是好聽。順著溪流往下望，依稀可見一方幽深的水潭，遮掩在山腳樹林中。

    兩人順著溪流往上走，沒走幾步，容燈忽然很是興奮地喚起來：“快停一下，放我下來！”

    風不聞不明所以，自己才堪堪鬆開了手，容燈就小跑到了一棵樹下仰頭望著。

    那裏是一顆柿子樹，長得很高，葉子已經落光了，但紅豔的柿子還掛在枝頭，透著陽光，像小燈籠般，與周圍的蕭瑟一比很是突兀，卻極為好看。

    容燈看得認真，眼裏帶著驚喜的笑意，一身白衣還披著他那天青色的斗篷，就這麼站在樹下，讓風不聞不由想起“亭亭玉立”這四個字。

    原來，是這種感覺啊。

    他忽地笑了。

    面前這隨時逞強，罵人絲毫不留情面的女子，竟然也會喜歡這一小隅天地間的景緻。

    還真是……可愛極了。

    容燈回頭看他，不知道想起什麼，神情忽然又有些憤憤：“等我好了，我一定要吃好多東西！吃柿子，吃紅燒獅子頭，吃糖醋魚……哎我記得你是不是會做飯？”

    風不聞點頭：“我做與你吃。”

    真好，一切都有希望。

    容燈又笑了，開口要再說什麼，一個柿子忽然砸在了她的腳邊，啪地爛了一地，紅黃色的汁水濺到白襦上幾滴。

    “你這小妮子什麼病啊？還連這些東西都不能吃，奇也怪哉。”

    容燈抬頭看上去，方纔還沒人的柿子樹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也一身白的男子，烏黑長髮半披著，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左面戴著一個很像粗糙樹皮的面具，手裏正提著一茬柿子。

    風不聞已經立在容燈身側，很是戒備地看著樹上。

    能在他面前做到悄無聲息，還真是深不可測。

    容燈打量樹上那人幾眼，忽而笑了開來：“小妮子是什麼病，那恐怕得神醫老先生看過才知道了。”

    “哈哈哈，神醫老先生？”樹上那人一個旋身落了下來，如琥珀般的眼眸上下打量了容燈一眼，有趣道：“小妮子，你不是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