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了這幾日，他雖然礙於兩人身份，又怕被南歸蒼看出什麼端倪，不敢太過頻繁的露面，尤其是在容燈跟前。

    但他還是看得到的。

    南歸蒼對容燈頻繁示好，明顯是心悅於她。

    側妃一事，正軍統領和統領夫人擔下了所有罪責，南歸蒼也掩蓋下了容燈還活著甚至就在京中的事情。

    汴蒼尋找奉安公主下落的告示還貼在城中，只要南歸蒼指認出她，婚約還在，聖上只需要一句話，隨時就能將容燈許給他做王妃。

    這些事他都清楚。

    並且若真是從為容燈好的角度出發，讓容燈做回奉安公主，享受榮華富貴，嫁與南歸蒼為妃，其實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畢竟南歸蒼的能力在眾皇子中都是斷崖式的存在，全天下都知道這東月未來是他撫平王的。

    而那時候，容燈若為正妃，便貴為一國之後，再不濟也是皇妃。東月國富力強，不管怎麼樣，都比跟他去博一個縹緲的未來要好得多。

    風不聞想到這，長袖中的手不由攥了起來。

    可是他不願。

    從巫恆山出來後，他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情，自己在雙塵峰時對竹瀟瀟，和現在對容燈，到底哪個纔是喜歡。

    這件事如鈍刀礪於石一般，時時刻刻都在他心上磨著，絲毫不容喘息，好似只要找不到答案，就會一點一點磨盡他心頭的血肉，讓他只剩下不清不楚如瘋如魔的軀殼。

    但他現在找到答案了。

    從前在雙塵峰，他是峰主的弟子，竹瀟瀟是峰主之女，他自從記事起，竹瀟瀟便陪他一起長大。

    年少時的她很仗義，也因為他無父無母而多有照顧，一見有人欺負他，她就會兇狠蠻橫地衝上去，用自己的身份威脅他們。

    或許是因為從小寄人籬下，風不聞知道自己是一個很膽小的人，遇到事情不敢反抗，被冤枉了也不敢申辯，因為他怕師父嫌棄，不要他了。

    他無父無母，便不知道還能去哪裏了。

    所以在竹瀟瀟多次挺身而出之後，他對她的感激難以言表，甚至因為這樣保護式的陪伴而有些依賴。

    十二歲的時候，竹瀟瀟跟人私自鬥法並受了傷，捂著帶血的手臂被峰主罰跪了一下午，那時的他才萌發出了要保護她的願望，於是開始刻苦修煉，終於憑藉着天賦和勤奮，成了三大派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在遇到容燈之前，他一直以為他是喜歡竹瀟瀟的。

    但其實不是，他依賴竹瀟瀟，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而他又沒有親人。想保護竹瀟瀟，是因為她多次護住了他，他感激，他想還回去。

    所以在無淵崖一事之後，他與竹瀟瀟已經恩怨兩清，他沒難過多久，甚至隱隱有些暢快。

    而容燈，無淵崖底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他心裏就隱隱有些從未有過的悸動。

    也就是這點悸動，讓他在汴蒼，忍不住在人群中拉住了她的袖口，像一個溺水的人終於尋到浮木一樣，只拉著，便覺得心安。

    再後來，夢莊城海外生死歷經，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在意這張口就喜歡撂狠話的女子。

    在意到忍不住時時留意，在意到即使一路同行，容燈不在他的身側，他都心如火燒。

    原來這纔是動心，纔是喜歡。

    可他剛看清了自己的內心，南歸蒼便冒了出來，他雖然知道容燈若與南歸蒼廝守會有萬般好，但他捨不得。

    他只想把這個女子牢牢地握緊在自己的手心裏，他一個人愛著寵著就夠了。

    但他不敢，他看不清容燈的眼睛，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總是什麼時候都能笑得很真切，無論對誰都自有愛憎。

    但他總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無關一切的淡然，好像什麼事情無論怎麼樣她都可以，看似什麼都關心，但又像什麼都不關心。

    太複雜了，像隔了層雲霧，又像隔了一個世界。他望不透，也不知道，更不敢肯定容燈心中對他是如何。

    風不聞想著，越發覺得心慌得厲害。

    他掀開後車簾再看了一眼，容燈的馬車內，兩人的笑聲還時不時傳出來。

    風不聞放下簾子，藏著痛苦和迷惘的眸子微微輕闔，就這麼靜靜地坐著。

    .

    終於到了兩國邊境，車隊停在春卻關休整，在再過十來日便能回到汴蒼了。

    容燈心裏卻總有些隱隱地不安。

    “系統，有解鎖新的任務點嗎？”她坐在窗邊，看著天上那輪月亮。

    明日便是十六了。

    [暫未解鎖，請宿主稍安勿躁。]

    還沒有啊……那應該是她多慮了。

    畢竟南歸蒼是主角，要是這一路回去會有人刺殺，系統那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容燈稍鬆了一口氣，門外忽然響起叩門聲。

    “容燈，是我，風不聞。”

    給這傢伙開了門，容燈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麼了，風不聞便直接塞了幾個小瓷瓶過來：“給你備著的，明日路上喝。”

    容燈收進儲物石：“謝謝了。”

    風不聞一怔，然後眉頭迅速蹙起來：“你怎麼開始跟我客氣了？”

    容燈啞然失笑：“我這不是學你的嘛。”

    風不聞無奈笑著，看出她眉間有愁緒，偏頭一問：“在擔心明日的事情嗎？”

    “沒有，”容燈搖搖頭，“也不是擔心，就是總有些不安。”

    風不聞抿著唇，想了想，忽然抬手結出一個手心大小的法陣來。

    這法陣也是容燈未見過的，它在風不聞的手中旋了兩圈之後，忽然一分而二。

    “容燈，把手給我。”風不聞輕聲道。

    容燈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伸出手，其中一個法陣緩緩落在了她的手心，片刻後便隱了下去。

    “這是什麼？”

    “這是共生陣，它能相互傳達兩人間的狀況。簡單來說，就是假如我受到傷害，你手心中的法陣便會顯現出來。”

    “這麼厲害？”容燈眼前一亮。

    “不厲害，三日之後便失效了。”風不聞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法陣有些複雜，我現在也只會初級，若是真能做到厲害的，法陣顯現時還會指引出另外一人的位置。要再能學會傳送之陣，與共生陣相結合，還能將人直接傳送到身側，不過我還從未聽聞有人能做到。”

    傳送之術太過艱難，只傳一封信都無比費勁，更何況是一個人。

    容燈嘆了口氣。

    這點還真沒前世看的小說來得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