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五日
從前在雙塵峰的時候,師父和長老他們最常誇他的,便是心思聰明玲瓏,能察別人所想,也能覺己心所思。
可這會,他忽然看不透自己了。
和容燈一路朝夕相處了這麼些時日,他忽然發現自己漸漸有些依賴她,總是忍不住想見,忍不住擔心,忍不住靠近。
一開始,是因為容燈救過自己而生出的感激之情。
而現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感激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改變,變得讓他覺得慌張,想把一切都藏起來,卻也想讓她感受到知道到。
自己這是……喜歡上她了嗎?
可若真是,那之前對竹瀟瀟的又是什麼?還是說他其實是一個十分水性楊花的人,只要誰對他好他就忍不住對其有好感?
想到這,風不聞的眼眸漸漸暗淡了下去。
如果真是這樣,他又如何配得上面前這身份尊貴,又恍如神明的她。
風不聞嘆了口氣,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得他難受,可又說不出來是什麼堵的,是哪裏難受。
一念灼心。
夜裏很涼,他將外袍褪下蓋在容燈身上,自己又回了原地坐著,任由冰冷的空氣將自己團團包裹住。
第二日清晨,容燈還未睡醒,迷迷糊糊中聽見有誰一聲又一聲地喚著自己的名字。
她睜開眼睛,遠遠看見天邊還灰濛濛的,風不聞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快醒醒。”
“怎麼了?”容燈猛地坐起來,“又遇到什麼了?!”
風不聞被她這反應嚇得一跳,隨即又好笑又心疼又愧疚地微勾了下唇:“沒有,喚你起來看巫恆山的日出。”
“日出?”容燈立馬又倒了下去,“這都還在山腳呢,爬不動了,明天再看吧。”
風不聞哭笑不得地又輕輕推了推她:“你起來再看看我們是在哪。”
嘶……
這口氣,不會上山了吧。
等等……上山?!
容燈猛地坐起身來往前面一看,整個人瞬間就呆住了。
身旁兩側是黃褐色的光禿石塊,眼下一片雲海,廣闊得無邊無際,綿延到天邊,和微微露出紅光的天際接成一線。
“你你你什麼時候上來的?”容燈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不會還在做夢吧?!”
風不聞笑著:“方纔帶你上來的。”
容燈立馬起身湊過去,一隻手覆上他的額頭:“……也沒發燒啊?”
風不聞越發哭笑不得起來。
“哪有正常人會大半夜帶著一個睡著了的人爬千丈高山的,”容燈又摸了摸他的額頭,一臉被嚇到的樣子,“不會昨天摔傻了我沒療好吧?”
“好了,”風不聞將她的手輕拉下來,“太陽快出來了。”
容燈噢了一聲,又才發現自己的身上還披著這傢伙的外袍。
她暗暗嘆了口氣,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將衣服扯下直接連頭將他蓋起來:“我感覺不到冷的,也不會染風寒,你好好穿著就行。”
風不聞點頭,老老實實將衣服穿好沒說話。
太陽還沒出來,眼前的景色便已經美得讓人說不出話來了,容燈忍不住往風不聞身邊湊了湊,兩個人並排坐在崖邊,靜靜地看著前面。
緩緩翻涌流動的雲海不知何時加快了些速度,天邊那一抹紅也漸漸鮮豔耀眼起來,輕籠著一層金輝,很快便將天邊半個雲海都染得絢爛無比。
天幕那一抹深藍也漸漸褪了下去,上弦月卻還掛在對面,瑩瑩地發著幽光。
實在是太美了。
容燈活了兩輩子,從來沒親眼見過這般驚心動魄的景色,美到光坐在那都能激動到不知道說什麼。
兩人就這樣坐著,直到太陽已經整個升了起來,雲海散去,觸目都是萬里無雲的大好天氣。
風不聞站起身:“我們走吧,一會就熱起來了。”
容燈跟在他後面,忽然注意到這傢伙的衣袍下襬沾染了很多雜草和露水。
奇怪,昨天睡前也沒見他把自己搞得這麼亂啊……
容燈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們慢慢走下去吧,我想看看這山裏有沒有啥稀罕玩意。”
風不聞混不知覺地笑笑:“你不怕再遇到一隻什麼妖獸?”
“哪能那麼倒黴,九階啊,換個人一輩子都可能遇不到一隻,咱們要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連著遇到兩隻,那真的可是天……”
容燈越說越覺得不對勁,畢竟面前這人可不就是“天選之子”,她連忙閉了嘴,生怕系統忽然又蹦出來給他們找一隻妖獸打著玩。
風不聞回頭看著容燈,眼裏很是愧疚:“昨天……是我疏忽了。”
容燈愣了一下:“啊?”
“其實……高階妖獸若是不自行去招惹,它們是很少會主動出來攻擊人的,昨天是我太招搖,沒徒步上山,才吸引來了龍玄天鳥。”風不聞站在原地,低垂著頭,也不敢看容燈:“……害你受苦了。”
容燈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地兩步追過去,墊腳往他肩頭上拍了一下:“這麼嚴肅做什麼?招惹來了便招惹來了,況且我可是一點傷都沒受,甚至還學會了御水而行,而且說起來……是我先抱怨山路太遠的。倒是你,都吐血了還說害我受苦。才十七歲,要是萬事都考慮周全了,活地瞻前顧後,那多沒意思啊。”
風不聞很認真地糾正到:“馬上就不是十七了。”
“啊?”容燈又愣了一下,“什麼時候?”
“十一月二十七。”
容燈喜出望外地將眼睛微眯起來:“好傢伙,原來你要小我五日。”
原主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十二。
這會換風不聞愣住了,他臉迅速紅了起來,有些不自然地將頭低了下去:“原來我們是同一月。”
容燈見勢立馬攔在他的身前,笑得越發陰險起來:“快叫姐姐!”
風不聞:“……”
他哭笑不得:“容燈。”
“快叫快叫,你以前還叫我前輩呢!”
“容燈……”
容燈不讓他走:“不叫今天晚上就又在這山頂上過一夜你信不信。”
風不聞臉上的那抹紅又迅速蔓延到了耳根。
他喉結滾動兩下,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片刻後才道:“……姐姐。”
聲音很小很輕,念得又極快,不過容燈是聽清楚了。
她立馬得逞地笑起來,眼裏淚花都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