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抬起來，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原本還能望出去一兩米遠的眼睛，這會大概是徹底瞎了，什麼都看不見不說，眼前虛無一片也變成了漆黑。

    這是要搞死她啊！

    風不聞看出不對勁，他連帶著聲音都緊張起來：“怎……怎麼了？”

    “沒事沒事，”容燈捏著山根，試圖從一片混亂中理點思緒出來。“緩緩緩緩。”

    見狀，風不聞也不敢貿然出聲打擾，他只得擰眉望著容燈，心裏迅速閃過所有的可能和解決辦法，並且已經準備拔腿去那荒城中找玄水閣。

    容燈擰著眉頭。

    玄水閣閣主出手終歸還是挺讓人難以意料的。

    她這會要是徹底瞎了，好巧不巧，不是又順應了那些夢境和世界線箴言？

    思緒紛亂，她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改變風不聞的命運。

    頭髮暈的厲害，她也分不清自己眼睛現在是睜著還是閉著，更理不出點法子來，眼前卻忽然亮堂起來幾分。

    她刷地抬頭。

    光感越來越明顯，風不聞的輪廓模模糊糊出現在眼前，她不禁伸出手去，在快碰到他臉頰的一瞬停下來。

    好像更清晰了些。

    原來這藥效會拐彎啊？

    容燈又笑起，風不聞被繞得愈發迷糊：“你……你能看見了？”

    容燈點點頭：“還差點意思，不過也差不多了。”

    雖然眼前一切都還跟籠了層白霧似的，但遠處的景象也能漸漸顯現，好歹是能看見，就是不知道會否恢復到往日一般清晰。

    風不聞終於鬆了口氣，她卻越發堅持自己的決定：“我要去東月。”

    這回就是帶著絲毫不容拒絕的語氣，風不聞捻著指尖，也知道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辦法。

    可真的很冒險。

    他開不了口答應。

    而容燈方纔半商量也是知道自己眼睛那樣可能會有些難辦，但現在視力都恢復了，那她就一刻都再耽誤不得。

    容燈一把手拉近風不聞，摟著脖子衝他額間輕吻。

    “我會回來的，就一個月，走影你關好了。”

    她說完，沒再給風不聞反應的時間，直接就撒腿跑出去。

    風不聞愣是沒想到這姑娘行動起來會那麼快，這大晚上的直接就衝出門，還不忘將他關裡面。

    等他再拉開門追出去時，容燈已經不見影子了。

    甬道內空空蕩蕩，風有些冷，他也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心疼，最後又開始覺得自己廢物。

    容燈為他隻身涉險那麼多次。

    而他呢？

    他還能做什麼。

    他如今身為北梧君主，有了太多責任要揹負，身不由己，很多事明明心中不願，卻也要爲了萬千人去做。

    風不聞忽然想到在許老贈給自己的書冊中有一個問題，若殺一人可救蒼生，是可殺還是不可殺。

    那書中的答案，是可殺。

    但是他捨不得。

    千萬人的命是命，那一人的命就不是了？

    何況還是他最愛的人。

    風不聞站在甬道里，心如火煎，最終指尖靈氣輕動，寫下一句話來，隨風送了出去。

    他一定不會讓容燈出事的。

    .

    夜裏這路不太好走，況且不能直接從春卻關附近過境，容燈打馬跑出四五十里地才從一個山頭翻過去。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說跑就跑，主要是南歸蒼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打來，兩地路途又遙遠，屍毒又進那些人肚子裡了，實在不好多耽誤。

    她靠著樹歇了會，張開手，透過指間望著天上那輪圓月。

    要是再厲害點，能會個傳送陣該多好，這千里之地不過幾瞬就能跨越。

    可到底還是太難了，她見過的傳送陣，想來無非也就兩處，一是西北群山中那位避世的神醫，但就憑他的修為也只能短距離使用，其次便是許塵和南歸蒼了。

    風雷島那個，迄今為止還是她見過最高水平的，但放眼天下能比許塵修為高的估計不過一二，但即使是他，也要跟南歸蒼合力才能做到。

    就她這個半吊子的水屬性，難。

    況且都要嗝屁了不是。

    容燈想到這，自嘲一笑，笑完後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事。

    傳送陣傳送陣……

    ……啥事呢？

    等等。

    傳送陣？

    玄水閣？！

    她猛地愣在原地，隨即開口笑出聲來。

    自己方纔光顧著說服風不聞讓她出來了，沒想到這茬，這會才猛然驚醒。

    那日她和風不聞去梁起玄水閣時就懷疑玄水閣其實只有一座，各個閣點不過是施了障眼法的傳送陣。

    但當時沒來得及跟風不聞細說就被帶到閣樓中，不過兩人回到宮裏後，風不聞確定了她的這一猜想。

    這麼說，如果她去找玄，請她幫幫忙，玄要是答應了的話，她就可以直接借用玄水閣的傳送陣去汴蒼？！

    容燈眼中光芒漸盛，她也不歇了，當即打馬向最近的城中去。

    此時已經在東月境內，但她沒走尋常路，繞得遠，最近的城是姚州城，容燈磕了更顏丸，是個男人樣子，來到城外才想起來已經到宵禁了。

    壓根進不去。

    最近腦子是越來越不好使了，啥事都反應不過來。

    她哭笑不得，在遠處找了棵樹歇著，馬栓在樹下。

    天明時，容燈起身，跟著稀稀散散的人一道走了進去。

    所幸沒有人盤查。

    玄水閣似乎對東方情有獨鍾，容燈在城東看見了那熟悉的建築。

    進門前，她先將自己儲物石內裝藥的瓶瓶罐罐看了一遍，挑出幾瓶煉製的不錯且替稀有的藥準備作為交換。

    依舊是黑色的結界，她跨步進去，沒到一樓，而是來帶二樓賣物什的櫃檯前。

    玄噼裡啪啦打著算盤，垂眸笑道：“又見面了呀，嵐後孃娘。”

    容燈微挑眉。

    她現在變了樣貌，沒想到玄居然還能看出來。

    不過她也不講廢話，直接擺了七八個小瓷瓶在櫃檯上：“能否請閣主幫個忙？”

    玄抬眸看她，指腹在算盤珠子上一下又一下的輕輕摩挲著：“讓我猜猜……娘娘是想回東月？”

    玄要是不知道這事容燈纔會吃驚，她點頭應答：“如今戰事緊急，我身體狀況又……有點琢磨不清，閣主若是能行個方便，容燈感激不盡。”

    “娘娘不必感激不盡，”玄笑若銀鈴，“你能讓奴家贏了這場賭約就好。”

    “閣主到底跟人賭的什麼？”容燈忍不住問。

    近兩次來，閣主都提到了這個，每次都是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