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燈看著南歸意，沉默片刻，明白過來他做什麼。

    “有，”容燈又繼續扒拉火炭，“一直往北走，有巫恆山，靈氣充沛風景秀美，山巔直插雲端，日出可見金雲翻滾，如臨仙境。”

    南歸意難得地又開始玩笑：“你這話跟風不聞背的吧？”

    容燈淡淡一笑。

    這語氣雖然不是原模原樣，但也差不多。不過要是讓那傢伙來介紹，說的一定會比她好更多吧？

    前幾日那一戰，容燈雖然給他療好了傷，但他應該是耗費了太多靈氣，又一直沒調息，再加上心痛欲絕……

    反正說話非常乏力，字裏字外都透著氣虛，容燈在儲物戒裡找了找，片刻又翻出兩顆藥丸來遞過去：“滋補的，吃兩顆能好點。”

    南歸意接過：“不嫌精貴了？”

    容燈嘆口氣看著他：“若是不想說話便不說了，你現在開個玩笑，語氣跟給我哭喪一樣。”

    南歸意本是覺得對容燈有些愧疚，畢竟自己這幾日吃她的用她的，還讓她給自己趕車，自己卻連話都沒說幾句。

    聽容燈這麼講，他緩了緩神：“謝謝。”

    容燈扔給他一個紅薯。

    .

    容燈是要去北梧的，巫恆山倒也順路。下馬時鑑於之前與風不聞來時的慘痛經驗，容燈正要提醒南歸意走上去，南歸意卻已經抱著人一步一步上山了。

    容燈把馬栓在草多處，跟著走上去。

    那天下山時也沒覺得路有多長，這會走起來容燈才知道上個山有多費勁。

    風不聞竟然將她在日出前背了上來，整整一夜，跟魔怔一樣。

    想到這，容燈又似哭又似笑的嘆口氣，又看看走在前面，一步一步極其穩當的南歸意。

    他一直抱著東方虔。

    這兩傢伙是什麼時候認識，又是什麼時候相愛的呢？

    容燈不知道，但她也不會再問了。

    走到山巔，南歸意吹著風，望著腳下雲海：“確實是個好地方，虔兒一定會喜歡的。”

    容燈默默退到一旁，沒搭他的話。

    這種事情，給南歸意自己來吧。

    上山時是下午，而從挖墳到安葬再到立碑，一切弄完之後已經過去一夜了。

    又是日出時。

    南歸意挖了兩個墳墓，挨着，有一個是空的，他把自己的一套衣冠葬了進去，然後看著雲海，絮絮叨叨地對東方虔的碑說著什麼。

    容燈中途過去給他遞了點吃的。

    到正午時，南歸意終於走了過來，長長呼口氣，理了理衣襟：“我們走吧。”

    容燈看著他：“這地方畢竟遠，以後恐怕不能常來，你要是想便多陪一會。”

    南歸意卻指了指自己的衣冠冢：“我永遠都在陪她，但我也要去討個說法，給她也是給我自己，我不能爛在這，她一直罵我是個廢物，雖然我已經改了不少了。”

    他略有苦澀地扯了扯嘴角：“但是還不夠，我要不是廢物，那日城牆之下，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你……”容燈本想說你已經很努力了。

    從風不聞找到他，給他指路，這兩年他已經改變了很多，簡直脫胎換骨。

    但容燈終於還是沒說。

    生養在皇室，本就沒有家人和親情，如今最愛之人也因為自己而慘死劍下。

    他需要一個信念支撐著走下去。

    容燈嘆口氣：“那我們走吧。”

    出了巫恆山，南歸意忽然道：“我跟你一塊去北梧吧。”

    容燈猛地看著他：“你去北梧做什麼？誒不對，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北梧？！”

    南歸意道：“撫平王妃自裁於青嵐塔上，一身紅衣一躍而下，這事傳到我耳中的速度可是比你走的路快，我原先其實以為你已經到去北梧了，愣是沒想到你先來了隴竹城。”

    “風不聞沒家人，也沒幾個兄弟，籠統不過你和解大哥，解大哥已經死在南歸蒼手裏，我不想你也是。”

    南歸意默了默：“……謝謝。”

    “說過了。”

    他淡淡一笑：“風兄弟能有你這樣的妻子，是他的福氣。”

    “還不是妻子，”容燈臉色微紅，她立馬移開目光，又問回正事：“你去北梧做什麼？”

    兩人一起坐在馬車外駕馬，南歸意道：“我好歹是你們表白和確定關係的見證人，自然是去催婚。”

    容燈一臉你有病的神情看過去，南歸意笑笑，雖然強行打起不少精神，但還是難掩眼底的落寞。

    她嘆口氣，扔了個梨過去，便也不再問了。

    兩人一路喬裝，走的慢，從盛夏一直到初秋才終於進了北梧地界。

    有了前車之鑑，容燈一到春卻關就買了兩身北梧民眾的衣裳，到梁起之前先用千風佑安給風不聞傳了個信。

    日暮黃昏時，兩人在閉城前進了梁起，遠遠地就在街邊看見一個熟悉身影。

    風不聞穿了身黑色長袍，戴著幕離，一隻手負在身後，靜靜地望著道路盡頭。

    容燈衝過去一把抱住他：“你怎麼自己出來了？”

    危險知不知道啊。

    風不聞也摟住她，眼裏都是星星點點的笑意：“無妨，今非昔比了。”

    南歸意雙手抱在懷裏，湊過來好奇道：“容姑娘還磕了更顏丸呢，中年婦女，二話不說就抱上來，竟然沒嚇到你？”

    風不聞淡淡笑著：“更顏丸的術法對我與容燈無效。”

    “啊？還有這種說法，怎麼做到的？”

    “此事說來話長，”風不聞道，“我們進去吧。”

    三人隨即進屋，南歸意自己找了椅子坐著，然後一臉好奇地看著風不聞，風不聞卻只抿唇笑著，容燈也抿唇笑著。

    南歸意等了會，忍不住問：“說啊。”

    風不聞略有茫然地眨下眼睛：“說什麼？”

    南歸意要哭了：“更顏丸的事，說來話長後面不都該接著說嗎？”

    風不聞不禁一笑：“不過湊巧罷了，也不值一提。”

    容燈抿了抿唇。

    兩人都已經褪去更顏丸的掩飾，許丞相聞聲出來，看見容燈，很是高興地打了招呼，然後又略有疑惑地望著南歸意：“這位是？”

    南歸意從椅上起身：“在下南歸意。”

    南……南歸意？！

    許蹤擇猛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