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燈盯著書冊琢磨事情，琢磨一圈後就開始走神，走著走著，眼睛漸漸沒聚焦，徐璇娘手裏拿根檀木尺，啪地拍響在桌案上。

    容燈被嚇一跳。

    她猛地回過神來，可憐兮兮地看眼徐璇娘。

    此時離閉門已經過去七八天，徐璇娘負責監督容燈記背規矩，進行這一流程時，容燈和她獨處書房，她便也漸漸卸下偽裝，奴婢自稱也不用了，對待容燈的態度越發惡劣，並且還十分刁鑽。

    容燈卻一改先前爭鋒相對的態度，越發順從恭敬，她攏了攏衣襟，愧疚道：“不好意思啊徐姐姐，我剛剛走神了。”

    璇娘冷哼一聲：“不是做姐姐的我說你，你坐這一個時辰，走神幾次？照這麼下去，該記該背的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容燈低著頭沒說話。

    璇娘一把猛地抽過書冊，動作很大，書封一角直接砸在她下巴上，又猛地划過去，有些生疼。

    容燈坐著沒動，目光卻徒然一冷。

    有意思啊這人，木尺不敢用，躲著拿書冊來撒氣？

    人站她對面，比她高，就這還能砸臉上？

    要說不是故意的容燈還真不信。才覺得她安分點，人啊果然是不禁誇。

    似乎是長時間坐著沒動有些嚇到徐璇娘，她眼裏有些懼意，卻還是狐假虎威道：“你……你還走神嗎？”

    容燈笑了笑：“徐姐姐下次拿書可要再輕些。”

    徐璇娘見她沒生氣更沒有要怪罪的意思，想容燈因為她辦的是公務所以不敢跟她撒火，臉上那點恐懼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容燈也是個欺軟怕硬之人。

    她掠過那句話，自顧自地坐到容燈對面，想到往昔仇怨，心裏又生一記，有些傲慢道：“按宮裏的規矩，司教之人有權施行一定獎懲，既然除此，我便來來考察考察妹妹記得如何，若是答不出來……”

    徐璇娘瞥眼木尺，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容燈淡淡笑了笑：“好啊，那就有勞徐姐姐了。”

    徐璇娘也不考現背的，她把書冊往前翻幾頁，掃一眼道：“宮規，禮喪部，妹妹請吧。”

    禮喪部是第一天的內容，中間隔了六七天，她到是很會挑。

    容燈笑意深了幾許，她舉重若輕道：“禮為國本，與社稷齊重，而天下死生之賀葬，皆始於此，高祖明考先輩之事，乃設禮喪部。殮復後一曰楔齒，床設正寢南窗之下，安奉其體，角柶插於死者上下齒之間，撐口以便日後飯含，二曰沐浴，玉缸置於堂前西階……”

    洋洋灑灑背完整篇禮喪部，她連氣都不帶換，一字不差，語速又極快，話音落時徐璇娘甚至還沒找到對應的段落，兩隻眼睛茫然地在書上掃著。

    容燈面帶笑意：“姐姐覈對完了嗎？”

    徐璇娘：“你怎麼……”

    “我過目不忘。”容燈一臉坦然。

    系統：[……]

    這木尺終究是沒機會落在容燈身上，徐璇娘心中不是很舒坦，她合上書，看看外面天色，將書冊扔回桌案上：“今天就先到這了，妹妹早些休息。”

    容燈笑而不語。

    徐璇娘拿起木尺開始往外邊走，容燈在心裏默默數了個一。

    兩步後，她數了二。

    徐璇娘將手搭在書房門框上正欲推開，容燈唇齒輕啟：“三。”

    徐璇娘聽見聲，正想問她在說什麼時，身子一軟，忽然栽倒下去。

    容燈將手一揮，茶杯裡的涼水瞬間憑空懸浮，而後又分成四股，一齊飛向徐璇娘，將她的雙手雙腳圈起，然後拉到半空中。

    此時的她如倒捆待宰的煮般，頭和身子垂在下面，容燈怕她脖子被扯斷，又添了一道水流拖起她腦袋。

    哎，這世上還有她這麼貼心的“妹妹”嗎？

    容燈笑著拍了拍手。

    人飄到書房裏間屏風之後，她纏上靈索推門出去，另外兩個嬤嬤分別教行禮與走站姿之類，已經在迴廊處候著了。

    參拜容燈後，一人好奇問：“今日為何不見徐姑娘隨公主出來？”

    “噢，你說徐姐姐啊，”容燈道，“她今日太累了，結束後歇在了我書房裏間，二位嬤嬤無需擔心。”

    “原來如此，那可是公主的書房啊，”那人放下心來，“公主真乃寬厚之人。”

    容燈笑而不語。

    .

    日暮昏暗時，容燈回到書房，自己燃起火盆，卸去外披，學著風不聞在四處佈下結界。

    徐璇娘早便醒了，可書房裏間一直被容燈掛著黑簾掩窗，做休息用，她發不出聲音也不知黑夜白晝，只能無助地掙扎著。

    可實力碾壓這四個字終究不是開玩笑，容燈的靈索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掙開？她悄無聲息地越過屏風，看著徐璇娘掙。

    “掙不開就別掙了，不累嗎？”她被扔在地上，容燈蹲過去，“你清醒得一個多時辰了吧。”

    這話說得平淡，光聽語氣，就像是問人睡飽沒睡飽一樣，徐璇娘幾次見容燈，每次性格都截然不同。

    先是喜房內被嚇得半死不活，然後又驚於她的修為，本以為那次在王府後院，容燈就算不會直接殺了她，也絕不可能有什麼好臉色，可這次借勢出府，又對自己十分禮讓。

    而現在將她控制在這，拿出一副老熟人語氣，到底是想做什麼？

    徐璇娘此時才幡然醒悟，無論是統領府中那十多年，或者後面幾次遇見，她從來就沒見過容燈真正的面目！

    容燈見她只一個勁地瞪著自己不回話，魂都要掉了，嘖嘖兩聲：“不至於吧，我長了一副吃人模樣？”

    她話音剛落，徐璇娘忽然覺得喉頭一鬆，一直憋在裡面的聲音瞬間橫衝直撞地發泄出來，是一陣突兀的尖叫，聲音卻奇啞無比。

    容燈已經捂好耳朵。

    徐璇娘叫了兩聲，確定能出聲後又試著啊了一下，然後看向容燈：“你……你你你想做什麼？”

    容燈確實不知道這閉口咒時間用長了會這麼傷嗓子，她倒了杯水遞過去，又鬆開徐璇孃的一隻手。

    徐璇娘望著她，沒接水，但也不敢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