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燈眨巴眨巴眼睛：“因為什麼？”

    風不聞微微側開臉：“沒什麼。”

    “你這傢伙，”容燈作勢要錘他，“怎麼老是把話說一半就不說了？”

    月光同時落在兩人身側，風不聞忽然伸手替她抽下已經很是鬆垮的髮簪，容燈一頭長髮瞬間如瀑般傾瀉下來。

    她微慌，下意識後退一步：“你……幹什麼？”

    風不聞也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琢磨出不妥來，他立馬手忙腳亂將簪子遞給容燈，一開口支支吾吾：“我……我……我見你髮簪快掉了，也到了歇息的時候，所以……”

    容燈見他慌張成這樣，不由又笑出聲，接過簪子：“好了，你也快回去睡覺吧。”

    這天地彷彿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是冬天似的，猛地抽走所有熱氣，兩陣寒風颳過，樹上本還金黃著的葉子就掉得差不多了。

    人也冷得直打顫。

    當容燈不得不抱著湯婆子在太醫院當值的時候，她忽然有點懷念起自己從前那感覺不到外界寒冷的身體來。

    想到這，容燈突然又想起撫平王府後門的那屍毒。

    這傢伙到底準備做什麼？

    系統忽然蹦出來：[尊敬的宿主，那是否需要將您重新恢復爲走影形態？]

    容燈：“你滾。”

    這破系統，幾天不說話，一說話就找打。

    李何歡緩步走過來，見容燈縮在椅子上，皺眉問：“你畏寒？”

    容燈愣了一下，搖搖頭，強行把身子坐得正了些，湯婆子放在桌上：“也沒有，就是這風太大了些。”

    李何歡卻不管不顧地將她手腕拉出來，三個指肚往脈搏處一搭，片刻後臉色更嚴肅幾分，“你好歹是個修士，體內怎麼這麼多寒氣？”

    “啊……多嗎？”容燈起身推著李何歡，往他座椅上走，“我也沒哪裏不舒服的，你老快辦你的公吧，今天可是又送一批藥材過來了。”

    李何歡卻沒坐下去：“跟我來。”

    他拎起湯婆子塞給容燈，又把她拽到藥庫拿了些上好的姜、糖，然後到後院找了個罐子熬著。

    容燈跟在他身後，望著這蒼老的身影，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自從上次在馬車裏，李何歡說要將自己會的東西都教給她後，果真立馬就將她的公務都自己包攬了，然後塞了給她一本自己多年的心得，還說什麼年輕時不該被這些俗事耽誤，要多學些有用的東西，並且時不時還湊過來問她有沒有不解的地方。

    李何歡年紀大了，又沒什麼修為，身子骨跟普通人差不多，這麼多公務他都包了去，這讓容燈屁股如何坐得住。

    於是她就來得早了些，先把一些瑣碎事都悄悄做了。不巧又是個沒心沒肺的，這兩日降溫降得厲害，衣服沒跟上，自己也渾然不在意，就染了些寒氣。

    不過容燈放縱慣了，更何況這點寒氣她晚上打個坐就能排出去，於是心裏壓根就沒當回事，也沒想到會被李何歡看出來，更沒想到他還這麼嚴肅正經地給她熬薑湯。

    容燈心裏一時有些五味雜瓶。

    她前世那做爹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消失得連個鬼影都沒有，這世穿越而來就更別說了，原主對於父母的記憶也是微乎其微。

    所以她其實沒什麼父親的概念，甚至都不知道有個父親會是什麼感覺。

    但這會，看著李何歡蹙眉給自己熬湯，還十分不悅地望著她，她不知怎的忽然覺得自己也感受到了幾分。

    李何歡眼神，就像是容燈小時候上學，同學撒野摔傷了的時候，他們的家長的神情。

    因為當時看不懂那眼裏有什麼，所以容燈也一直記著。

    這會她竟然有些明白了，原來那些責備都是來自於對自己孩子不懂事的心疼和關愛。

    藥罐子沒多久就開始咕嚕咕嚕冒氣泡，李何歡又熬了會，然後找布墊著想將湯汁倒出來，容燈連忙過去接手：“我來吧李大人。”

    李何歡便也不強求，道：“你現在年紀輕，是覺不出什麼病來，但一定要愛惜好身體，老來才能少吃點病痛的苦。”

    容燈彎了眼眸：“嗯，我知道，你老就放心吧。”

    薑湯熬得很稠，不過加足了糖，不辣口，李何歡一直在一旁看著她：“你趁熱喝，但不要燙到了。”

    容燈端起碗吹著：“放心吧李大人，你去忙你的去，我一會能入口了就喝。”

    李何歡卻沒動，但眼裏有些笑意：“你們這些孩子，哪裏喜歡薑湯的味道，我兒子和你差不多大時，給他熬了湯，喝兩口就悄悄倒了，怕我知曉，倒完還走到我跟前揉揉肚子說，‘謝過父親，孩兒覺得好多了’，哈哈哈，這傻小子，他道我不知道？”

    容燈笑著：“李大人一定是一個好父親。”

    李何歡“哎”一聲：“不說這些了，你快喝吧，喝完我們一塊回太醫堂。”

    容燈呷著薑湯，寒氣一驅，全身都暖和起來。

    她想了想，問系統：“李大人的兒子為什麼不在京中？”

    系統回答：[查詢結果：李高義已死亡。死亡原因：失足落水。]

    容燈心中一震，忽然覺得這薑湯要更燙口了些。

    李何歡還在跟前，她大口大口地喝著，沒再說話。

    到了和風不聞約定的那夜，容燈來到清曳湖畔，李何歡和風不聞已經等在了那。

    夜裏實在太冷，湖水結了層薄冰，光滑無暇，倒映進去的月亮好似也一併被凍結在了裡面，沒有波光粼粼，但也別有一番趣味。

    保險起見，風不聞將自己藏在寬大的斗篷中，李何歡不知他是誰，但還是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禮。

    容燈快步過去，站在風不聞身側道：“一會城牆外的馬車就拜託李大人了。”

    看得出李何歡很是緊張：“家人我已事先告知他們，你們二位千萬小心！”

    容燈推推他：“快走吧，老傢伙羅裡吧嗦。”

    見李何歡走遠，容燈算算時間，和風不聞對視一眼，塞給他把銀針：“會用吧？都淬了毒的，夠他們睡個七八天。”

    風不聞點頭：“我東你西，半頃刻院內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