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婚禮(一)
“南哥哥不是騙子,”祁煙很認真地道,“他對煙兒很好的,教會了煙兒很多東西。”
容燈混沌在夜色中的神情帶著不屑:“他教會你什麼了?”
“他教煙兒說,身為皇家人,該為國為民,萬事皆要從這個角度出發。”祁煙很是沮喪,“可是我是個弱女子,做不到把自己一輩子都搭出去,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可能要害父皇母后擔心了。”
容燈站著沒說話。
這南歸蒼就是說得好聽,東月皇室要的只不過是把祁煙永遠留在汴蒼牽制北梧,嫁誰不一樣?他就是自己不想娶,心裏又對七皇子生疑,纔要把祁煙搭進去。
真是……小人做派。
……雖然她也不是什麼好人,不僅做了那漁翁,還在鷸蚌相爭的時候插了一腳。
容燈想到這,心裏驟然騰昇起一股愧疚來。
她沉默了很久,最終咬咬牙道:“藥你拿好,我先回去了。”
全京城似乎都對這場婚禮很是期待,定安王府的小廝到處採購,用度都是最好的。
原本按東月的規矩,成婚的嫁衣該由女方自己準備,但南歸羽想到祁煙一個異國公主,獨自在東月行事多有不便,便下令請了全汴蒼最好的裁縫,金絲繡線,珍珠鑲邊,在大婚的前一天將嫁衣送到了祁煙手中,祁煙才發現,這嫁衣竟然是按北梧風俗來制,沒有蓋頭,只有螢珠麵簾。
街上坊間都說這是一樁天定的好姻緣。
容燈聽見後忍不住想這南歸蒼是不是還請人在京城四處控風,畢竟她上回嫁他的時候,京城裏的人也是這麼說的。
白露二候,玄鳥歸,燕去也。
黃昏時,南歸蒼立於汴蒼城牆之下,看著那從城內流淌出來的望月河。
河水不清不濁,因為地勢平緩,水不急,在夕陽下跳躍著破碎的金光。
“本王沒記錯的話,望月河其中一段,是在定安王府內吧?”
他身邊的侍從俯首答道:“殿下說得對。”
南歸蒼眉目一沉,他思索片刻,將手順著河流往城內一指:“明日霄月公主大婚,你找幾個人守在這裏,還有定安王府外的望月河旁。”
侍衛抬頭,憂慮道:“殿下是擔心……”
“煙兒生性不羈,還是多做些準備,萬無一失的好。”
“得命。”
第二日,汴蒼城內響起了噼裡啪啦的炮竹聲,迎親的隊伍停在祁煙府外,抬著十多個大大箱子,足足站滿了一條街。
定安王不受老皇帝重視,府裡本就沒多少錢財,這場婚事該是把家底都搬出來了。
但南歸羽不在。
京城裏知道他眼瞎的人很少,璇皇不知出於什麼緣由將訊息鎖死了來。此時前來圍觀的百姓不明所以,開始指指點點各種猜測,風向立馬就從“天賜良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祁煙換上嫁衣,霞帔搖曳,金線繡的曼麗花紋微微折射著絢麗光芒,翡玉禁步清脆做響,麵簾微掩容貌,整個人如古壁畫上的謫仙,只讓尋常人覺得華美高貴而不可攀
插好最後一隻朱簪,祁煙面無表情地看了桌案抽屜一眼。
那裏麵放著包藥的紙。
沒有定安王,祁煙在侍女的牽引下緩緩上了馬車。
兩處府邸離的其實並不遠,但車隊行的很慢,生怕顛到誰一樣,慢得祁煙好幾次差點以為車沒在走。
她坐在馬車內,心裏忐忑得厲害,又因為車走的慢,開始暗暗琢磨這王爺是不是也不太想娶自己。
再慢也還是會到的,車停在定安王府外,祁煙緩緩從車上下來,麵簾在眼前晃來晃去,但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府門前的定安王。
他著著紅袍的身影修長挺直,一手拿著柄白玉摺扇,一隻手負在身後,面色柔和,嘴角的笑意雖淡,但卻很是動人,頗有些“公子世無雙”之感。
只是那雙蒙了三指寬紅布的眼睛,讓人不由扼腕嘆息。
他這是在這裏等自己嗎?
祁煙快速看了他一眼,移開目光。侍女將紅菱交到南歸羽的手中,他摸索了兩下,攥得很緊,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緊張。
一個年歲稍大的管家扶住南歸羽的手:“殿下這邊請。”
三個人就這樣緩緩往裏走,祁煙在最後面。她低著頭,才注意到腳下是新搭建的木臺,大概高出地面三尺,鋪了很軟的紅毯,一路延伸到高臺前。
木臺兩側灑滿了豔紅色的花瓣,很漂亮,是她沒見過的,鼻尖能嗅到花香。
來到高堂上,祁煙才發現堂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她心中吃驚起來。
早些時候聽聞定安王的母妃去的早,但是璇皇呢?
兩國聯姻,他身為一國之君,定安王的父親,竟然不在?
祁煙的心裏一時五味雜瓶起來,是為北梧的地位,也是為定安王。
臺下坐了很多賓客,祁煙一眼就看見了容燈,她和她對視一眼,然後又快速收回了視線。
拜完三拜,祁煙被侍女往府後面帶去,容燈心裏衡量著時間,抓了把瓜子剝著。
南歸蒼道;“容姑娘,我敬你一杯。”
容燈看他一眼,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傢伙為什麼要跑來跟她一桌坐,簡直是耽誤行事。
她也回敬一杯:“殿下客氣了。”
南歸蒼又問:“容姑娘很喜歡吃瓜子?我府上恰好有南方最新上供來的,顆粒飽滿,混著糖和茶葉翻炒過,味道很是一流,不若遣人給你送幾包來?”
容燈斜眼:“既然是好東西,我又怎麼敢跟殿下奪愛?”
南歸蒼笑了笑:“稱不上奪愛,公主若是喜歡吃,我也願意分與你嘗。”
容燈乾笑兩聲:“這話可不像是名震天下的撫安王殿下能說的。”
晚宴吃了一半,南歸羽就先賠禮告辭,說怕蕭月公主久等,要先去看看。
一群人笑著,說定安王殿下真乃憐香惜玉之人。
容燈坐著沒動。
興許是府內的路他很是熟悉,沒讓管家跟上來,南歸羽一個人就摸索著過去了。
走得很快,步子有些急,路上踉蹌了幾下。
但還是順利到了寢房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