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燈下扎紙人
“此事應當過去了,只是沈傾雲如此……怕是不妥當,況氏還有謝姨娘那個賤人。”區氏冷聲道。
她這次損失慘重,以往十幾年的佈置,幾乎被打掉了一半,這讓她如何甘心。
“夫人,您別急,等二姑娘的事情定下來,就算是侯爺也得高看您幾分。”謝嬤嬤勸道,“表姑孃的事情就權且等一等。”
“不行……不能就讓這個賤丫頭得了那門親事。”區氏搖了搖頭,孃家的兄嫂之所以能擔了一部分的名頭,也是因為她一再的保證,會把這門親事給區竹兒的。
“夫人還在想這門親事?暫時先不用了吧,侯爺現在回府了!”謝嬤嬤不安。
前事未了,這後事就又來了,實在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就是因為侯爺回府了,這事就更不能等了。如果奉遠侯府同意這門親事,他們府上的二公子必然得等到侯爺回府之後,正式上門,而今侯爺回來了。”區氏沉著臉搖了搖頭。
這事沈傾雲不著,竹兒可是很急的,就怕蘇二公子被奉遠侯逼著去認下這門親事。
“夫人……您先等等,說不定三姑娘自己不滿意這門親事呢!”謝嬤嬤眼睛轉了轉,有了主意。
“讓她自己不滿意?”區氏皺了皺眉頭,目光遠遠的落在怡然閣方向,“她怎麼能不滿意,以她現在的樣樣子,有世家公子願意娶就不錯了!”
“夫人,這可不好說,三姑娘如今性子大變。”謝嬤嬤伸手也指了指怡然閣方向,意有所指的道……
夜色若水,沈傾雲也還沒有睡,燈下,她安安靜靜的扎著紙人。
彩繪已經繪上,看著並不生動的紙人,有種森森的感覺,置身在紙人堆中的沈傾雲又瘦可見骨,雖然這幾天養的不錯,臉上稍稍有點肉,但終究時間太短,比起其他人,她還是太瘦了。
這麼瘦的一個人,和紙人在一起,看著也象是紙片人一般。
已經梳洗過了,沈傾雲披散著頭髮,一身白色的素衣,坐在窗前的圓凳前,扎著紙人,眼簾垂下,她紙片人一般的用心的扎著,唯有時不時的眨了一下眼睛,才知道她現在是一個活著的人。
這樣的燈光,這樣的月色,這麼幾個彩繪的紙人,還有一個披頭散髮的紙片人……
飛挑出簷角上,兩個侍衛臉色慘白,就算他們往日手下死的人不少,但是看到現在的這個場景,也是心頭髮憷。
這真的是侯府千金的閨閣,這……這……做的是什麼……幸好他們是膽子大的,這若是膽子小的看到,還不得嚇死。
可偏偏他們這位爺看的有滋有味的,還自言自語的評品了一下:“這紙人扎的講究,很不錯,我還沒見過扎的這麼好的紙人,這若是晚上在自己的屋子裏放幾個……呵呵呵……”蕭羽灝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美。
他的那幾個遠近同族兄弟,總是會搞點小動作,若是在自己的屋子裏有這些,恐怕來的會少一些……
“世子爺,我們可以回去了。”一個侍衛上前低聲道,目光儘量不去看向那邊的視窗。
他們也是聽說忠安侯回來了,世子爺特意暗中過來看看,沒想到忠安侯是沒看到,看到的卻是這麼一位,這……這誰受得住啊……
“急什麼,看著手藝不錯。”蕭羽灝不以為然的道,目光饒有興趣的看著下面,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紙片人了。
但卻是第一次看世家千金扎紙人,這麼熟練的。
再一次看到纔想起自己還有一筆債要收,若是沒看到,他差點忘記了。
他們現在就在忠安侯府的一處閣樓的簷角處,藉着夜色逛到忠安侯府來瞧瞧,沒想到居然看到這一幕。
“你們在這裏,我下去看看。”蕭羽灝吩咐一聲,身子輕飄飄的落了下去。
沈傾雲看了看手裏扎著的紙人,畫的時候是紙,是平的,這會紮起來,就有些不協調了,眼角似乎過於的短了一些,沈傾雲拿起畫筆,又把眼角處的黑線拉長,這樣看著就象比方纔好多了。
孃親的祭禮,她更願意自己動手。
其實在宮裏的時候,她就幫著母妃扎過,但當時扎的少,也扎的小,又怕人知道,稍稍紮起來,暗中燒了,看著母妃當時悲痛欲絕,卻又死死咬住嘴唇,把嘴唇都咬出血的樣子,沈傾雲當時就暗暗發誓,若他日有機會,必然誠心誠意的自己扎紙人,祭拜親人。
“咚咚咚”敲擊的聲音就在耳邊,沈傾雲緩緩抬頭,對上的是一雙俊美的眼眸,眸中還帶著一絲笑意,月光從他的背後灑入,映的他容色如玉,俊美非凡,沈傾雲的手停住了,眼眸落在面前的蕭羽灝身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瑞王世子?
“你這扎的是給誰的?”月光下蕭羽灝看著特別的純良,就只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斜靠在沈傾雲的窗前,也沒進來,一襲深紫色的錦裳,伸手悠然的指了指沈傾雲手中的紙人。
“給孃親的祭禮。”沈傾雲嘴裏的氣緩緩的吐了出來,然後答道。
“你們京城,都是這麼給自家親人祭拜的?”蕭羽灝揚了揚俊眉,好奇的道,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月色清雅,居然覺得眼前的這位居然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當然月色若水,卻也誤人。
“不是,基本上都是買的。”沈傾雲實在的答道。
“你這東西賣不賣?”蕭羽灝伸進手來,拿捏了一下沈傾雲面前的紙人,“料子還不錯。”
用的還是上好的帛紙。
“不賣!”沈傾雲搖了搖頭。
“不賣是對的,你這……給我送兩個,就這兩個吧!本世子覺得還行,就這兩處再改動一下。”蕭羽灝象個張揚的少年,拿起沈傾雲桌前的剪刀,還沒等沈傾雲反應過來,面前的紙人眼角已經開了個洞,“就這裏……再給補一下,用不一樣顏色的紙,補的明顯一些。”
蕭羽灝指導道。
沈傾雲的蒼白的唇角抿了抿,這是她精心為孃親扎束的,還沒完成,就讓人毀了,抬起眼眸瞪向蕭羽灝。
“難不成你要過河拆橋?”蕭羽灝一臉的震驚,看著沈傾雲彷彿沈傾雲負心薄情,負了他似的。
“世子說笑了,不知道世子還想在什麼地方再補上幾塊?”沈傾雲又吸了一口氣,用力嚥下心頭的怒意,眸色平靜下來。
“就這裏,這裏,再這裏……”蕭羽灝饒有興趣的拿剪刀又紮了幾個洞,彷彿沒注意到沈傾雲沉重了幾分的呼吸,之後又放下剪刀,替沈傾雲的紙人又勾了眼角,唇角,還毛手毛腳的替沈傾雲幫忙一起動手……
看著越發的森寒,醜的都讓人心底發憷的紙人,簷角處的兩個侍衛目光儘量不落在這紙人上面……
大晚上的,一個窗裡,一個窗外。
紙人從來沒有最醜的,只有更醜更陰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