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套帳本，都是一家雜貨鋪的。

    前兩本是沈婷蘭名下的，一套真的，一套假的。

    另一本是區二夫人名下店鋪的。

    其實這家雜貨鋪還是原本的雜貨鋪，只不過是名字變更了一下，從沈婷蘭的變成這位區二夫人。

    店鋪還是那家店鋪，只是這家店鋪因為經營問題一再的易主，不只易了一次，最後到的就是這位區二夫人的手中。

    沈傾雲之前讓人去查的時候，這些店鋪都是被其他人買走的，當時買了那幾家鋪子的人，既不是區氏，也不是跟區氏有密切關係的區府，而是一些看著似乎和區府有些聯絡，但又聯絡不太大的人。

    “大姐，你看，這些鋪子當中幾經易主，可這裏的批註，只有一個，和之前的幾本一樣。”

    沈傾雲指著上面的批註道。

    所謂批註就是查帳的時候留下的，有一些看不明白的地方，會特意的留下簡單的標註，到時候會讓掌櫃的和帳房來解釋此處的具體情況。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有的當家主母並沒有這個習慣，看帳的也沒有特意的留注這個做法，但是很明顯區氏有。

    真帳上有，假帳上也有，而今換了一家店名的鋪子上也有。

    “這幾個標註……還真的是一樣的。”沈婷蘭拿過三本帳本仔細一對，字跡一模一樣，不由的感嘆道，伸手指了指那本明顯是假的帳本，“為什麼要在假的上面也留下這樣的字跡？”

    既然是假的，又何必寫上這些標註？

    “這樣纔可以以假亂真。”沈傾雲笑了，“之前掌櫃的來報帳的時候，不是一直對著大姐嗎？若是什麼問題也沒有，店鋪又一直在虧損，豈不是讓人懷疑這裏麵是不是有問題？所以，不但要寫，而且還要寫的多。”

    沈傾雲說完特意把假的那帳本往沈婷蘭面前推了推，讓她可以看的更清楚一些。

    聽她這麼一說，沈婷蘭拿起推到面前的帳本，看了看上面的標註，再看另外兩本，很明顯，這一本的比較多。

    “這是……怕我發現，特意多一些疑問，多問一些話，讓掌櫃說於我聽？”

    “越是有問題，越是想讓人覺得沒問題，好好的鋪子一家家的不行了，最後連整家鋪子都虧損了，這……總得有個交待吧，總不能說父親好好的交給她的，最後一家都不剩下了。”沈傾雲道。

    “可……那些掌櫃的和店鋪的帳房，都是我父母之前留下的老人。”雖然知道區氏的確在裡面動了手腳，沈婷蘭還是問道。

    帳本可以是假的，但問帳的時候問的是過來送帳本的人，這總不能有錯吧？

    她當時爲了安置一些老人，也是念及他們都是父母留下的人，這纔有人浮於事的事情，把這些老人安置到了沒有買掉的店鋪裡，就算人多了一些，她也是艱難的撐著。

    “大姐，並不是所有的老人都會念及恩義，我猜每次來報帳的時候，不是掌櫃的就是帳房，有時候總有人來不了。”沈傾雲提點道。

    “來不了的那個……其實才是忠心的？”沈婷蘭聽懂了，咬了咬唇問道。

    “只看區氏留下了什麼人就知道。”沈傾雲道。

    一家店鋪，掌著所有事物的是掌櫃，書寫帳本的是掌房，這兩個只要有一個被區氏收買，這本假帳就有人解釋了。

    如果兩個人一起被收買那就更好，如果不行，只收買一個也能堵沈婷蘭的嘴。

    “我懂了！”沈婷蘭低下頭，手捏著帕子，聲音低了下來，“我以為……都是父母當時留下的老人，對主家必然是忠誠的。”

    “大姐！這世上，最不好說的就是忠誠二字，有的人既便主家還在，也會背棄主家，更何況大姐的生父生母已經不在，這店鋪掌權的早就換了人，大姐最多就是一個帝聽的權利，真正的大權握在他人手中。”

    沈傾雲柔聲道。

    這話別有深意，沈婷蘭聽的臉色微微發白，捏著帕子的手一會放開，一會捏緊，看著猶豫。

    看著她遊移不定的樣子，沈傾雲知道大姐向來良善，也向來不願意以最壞的想法去猜疑別人，對身邊的人也相信之極，這才讓區氏糊弄至此，不是大姐不聰明，只是覺得父母留下的舊人，怎麼着也不會做背主的事情。

    “大姐。不相信嗎？”沈傾雲輕嘆一聲。

    “我不是不相信三妹妹，只是覺得……覺得他們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當時……還有人特意的來見我，向我哭訴店鋪虧損的事情，又一再的暗示生意不好，再撐下去，會更虧損，甚至還會拖累忠安侯府……”

    沈婷蘭苦笑道，話說到這裏卻是再說不下去，伸手按了按胸口，眼底酸澀。

    這是第一位上門來求助的老人，還是父親同族的叔祖，看著年老的叔祖顫微微的站在那裏，一臉關心的看著她，說的也是一心一意爲了她的話，又是她現在養在忠安侯府，原本就已經麻煩忠安侯了，若是再讓他爲了自家虧損的店鋪的事情，豈不是恩將仇報了？

    也是因為這些原因，沈婷蘭當時纔會同意賣掉第一家虧損的店鋪，並把當時願意留下來的老人，送到其他的店鋪裡去。

    沒想到有一就有二，之後一家家的鋪子虧損，一個個當初的“老人”過來向自己哭訴，理由還多了一個，說店鋪不但生意不好，而且還因為人多浮於事情，一下子多出了不少人手，原本的又都是好的，不便辭去，一時間把後面的幾家也拖的虧損了。

    情況於是越來越糟糕……

    “大姐，因為有利可圖，許多人背棄了良心，別說只是把你這個故主出買了，就算做的更過份一些，只要錢財夠，那些人必然也是願意的！”

    沈傾雲說到這裏，伸手往身前指了指，“這裏是忠安侯府的後院，夫人掌了這麼多年的後院，一個外院的掌櫃或者掌房，又豈能在她眼皮底下偷偷的進來，向大姐哭訴？他們憑什麼以為可以瞞得過夫人？”

    這是忠安侯府的後院，也是區氏的地盤，如果區氏不想讓他們進來，又有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偷偷的進來……

    這話說的沈婷蘭一愣，而後一股子悲哀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