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臭氣熏天的味道以趙老爺為圓心向四處散發開來。

    “嘔……”

    小廝們紛紛捂著鼻子朝一邊嘔吐起來，屋子裏的溫韞離得較遠，並未被波及，她淡然坐著等氣味兒散去，才慢悠悠的起身。

    知府門外，溫府的馬車安安靜靜的停在哪兒，車簾一角被掀起，溫婧撐著胳膊正四處張望著，瞧見溫韞出來，她轉過頭同馬車裏的人說了句什麼。

    沒一會兒，就見溫翁華從馬車裏出來，目光直望著溫韞，眼眸裡晃著幾分慈愛，“韞兒。”

    溫翁眸光微閃，停住腳步，視線略過有意無意望過來的溫婧母女。

    “何事？”

    “咳，你也知曉，咱們家佔了個溫姓，因此受得梨花鎮上下尊敬，可實際上還比不得那些商戶家底子厚，要辦宴席，這手頭實在拿不出什麼銀錢來。”

    溫家有條不成文的規矩，便是不論嫡支還是旁出溫家子孫一律不得從商，這是百年前溫老親自定下的，為的就是怕子孫們被利益所惑，失了本心，沒想到竟然延續至今。

    這規矩在百年前對溫家來說不算什麼，可對如今逐漸凋零的溫家來說就不免讓溫家後人活的有些拮据了。

    “方纔，那知府不是給了銀子麼？”溫韞淡淡道。

    “這一百兩銀子哪夠啊？”溫翁華欲哭無淚，這一百兩銀子要辦個有牌面的宴席實在不可能，知府擺明了是聯合趙老爺刁難他呢！

    溫韞輕笑了聲，神色仍舊一派風輕雲淡，“不夠，想法子便是，找我做什麼？我那別院可是翻個底兒朝天也沒法給父親找出一百兩銀子。”

    溫韞說完便越過他打算離開。

    溫翁華看著她無情的背影心底頓時涌出一股怒意，“若是旁的事兒也就罷了！可這事兒一個不慎咱們家就要遭大難了，那可是京都來的貴人，誰開罪得起？況且，若不是因為你，咱們家也不必遭這檔子罪！”

    溫韞步子一頓，微微垂著眸子看著腳尖，眼底神色未明。

    溫翁華以為她是被自己罵得醒悟了，乘勢繼續開口，“只怕京都嫡出的也會被你連累，溫韞，到時候你就是溫家的罪人。”

    “好。”

    溫韞回過身，淡淡望著他，“但我有兩個條件。”

    溫翁華愣了愣，忙道:“你說，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第一，此事由我全權處理，你、還有馬車裏那兩位不得干預。”

    “好。”溫翁華一口應允，這爛攤子不碰正好合了他的心。

    “第二，我孃親留給我的嫁妝全部歸還給我。”

    “這……”溫翁華皺了皺眉，那嫁妝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況且還包括田地什麼的，有些甚至已經變賣了，剩下的也都在程氏手裏攥著。

    溫韞眉頭微挑，“怎麼？父親很為難？如此，那……”

    “不為難。”溫翁華忙訕笑道:“不為難，只是清點起來有些麻煩，等回去我讓你母親清點好了就交給你。”

    溫韞微微彎起唇角，“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西巷別院等著父親了。”

    見溫韞走遠，溫翁華才鬆了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想著那些嫁妝頓時覺得肉疼，但眼下若不答應她，就沒人攬下這件事了。

    “老爺，怎麼樣？她答應了嗎？”他一上馬車，程氏就迫不及待的詢問。

    “答應了。”溫翁華接過程氏遞過來的茶抿了口，才斟酌著開口，“你一會兒回去把當年姝兒留給韞兒的嫁妝清點出來。”

    程氏愣了會兒，“這好端端的清點它做什麼？”

    “韞兒答應攬下宴席一事，但條件是將姝兒當年留給她的嫁妝歸還給她。”

    溫翁華這話一落，程氏立刻不樂意了，“這真是好笑了，都是溫家人，本該有難同當，況且若不是她得罪了趙老爺，咱們也不必招惹這樣的事兒，如今她一張口就要那麼大筆嫁妝，真是好大的口氣。”

    溫翁華腦仁被她吵得有些疼，不耐煩道:“好了！你少說兩句，那嫁妝本來就是姝兒留給她的，如今也不過是提前給她，理所應當。”

    這話像火星子似的點燃了程氏的怒意，她直接又哭又鬧了起來，

    “我呸！什麼叫應當？溫翁華，我怎麼嫁了你這麼個無情無義的東西？你就她溫韞一個女兒，我家婧兒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嗎？都給她，你讓婧兒怎麼辦？”

    “好了別吵了！你再讓我想想……”

    *

    西巷別院。

    院子裡安安靜靜的，溫韞瞧了眼，小崽子早就起來了，大約是聽到自己回來的動靜又彆扭的回了屋子。

    這院子裡沒有一點兒能吃的，小崽子這麼久沒吃東西怕是要餓壞了，她敲了敲門，看著那小小的身影道:

    “還生氣呢？我要出去買些糧食回來，你要去嗎？”

    小崽子慢悠悠的起身，傲嬌的看了她一眼，哼了聲，“去！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你計較了。”

    溫韞憋著笑意點點頭，“是，您大人大量。”

    一大一小出門，溫韞挑了些油鹽醬醋米等必須品，讓店小二送去別院，就領著小崽子直奔酒樓。

    點了幾個菜，要了一壺酒。

    “來這兒做什麼？”小崽子目光沉靜的看著她。

    “當然是吃飯。”溫韞揚了揚唇角，倒了杯酒，睨著他道:“要不要嚐嚐？”

    不等他開口，她又自顧收回來，“小小年紀還是不喝的好。”

    “我方纔瞧見你只有五兩銀子了。”

    除開這桌酒菜便所剩無幾了，若不是要事為何要特意來這兒？他的目光裡滿是質疑。

    溫韞頓了頓，有些訝異，撐著下顎看著他，“小傢伙，你真是不像只有五歲。”

    小崽子淡然的看她一眼，“我生來比旁人聰慧。”

    溫韞失笑，看著他動作優雅的夾著面前的黃豆，這盤子黃豆可是被他吃得差不多了。

    溫韞眼睛一亮，忽然開口，“你總得有個名字，不然我叫你小豆子吧？”

    “不要，我有名字。”小傢伙嫌棄道。

    溫韞笑了笑，“那你倒是說說……”

    “小二！再來一壺酒，你們家這酒怕不是兌了水吧？為何本公子喝了這麼多還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