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韞輕咳了聲，淡定道:“你若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晏忱失笑，“是是是，本王太久未曾見到王妃了，情難自制，一路上看了不少次王妃，還請王妃海涵。”

    溫韞揮揮手，“本王妃不與你計較。”

    晏忱笑了笑，道:“王妃寬厚。”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不惜背上罵名，被我怨恨也要製出溫家被滅門的訊息？”溫韞正色開口，目光緊緊盯著他，不容錯過他臉上的半分神色。

    晏忱卻是沉默了片刻，“韞兒，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溫韞開口，語氣隱隱有些激動，“是誰要溫家消失？周璟？還是先帝？”

    溫韞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捧著她的臉道:“有時候真希望你不要這麼聰明。”

    “阿忱，百年前我以公主之身監國，處理朝政，與那些朝臣對抗，你該知曉，我不是那種可以什麼都不想，安分待在後院裏的女人。”

    “我知道。”晏忱笑了聲，“只是在我心裏，你一直都是那個坐在八角亭裡溼了蓮花鞋，需要我寸步不離的守護著的公主。”

    “阿忱……”溫韞輕輕靠在他肩頭。

    樹影斑駁，她恍惚間真的瞧見了一個六歲的俏丫頭坐在八角亭裡，望著落在水池裏的蓮花鞋一邊哽咽哭著，一邊努力維持著儀態的樣子。

    少年只比她高半個頭，小小的年歲卻已經很穩重了，二話不說跳到池子裡把她的蓮花鞋撈了起來。

    結果自己渾身溼透引來同伴嘲笑。

    “母后，我要他當我的貼身侍衛，護著我。”她指著站在一眾人群裡的他，堅定的同母後開口。

    也是第一次無視母后質疑的目光。

    眼前場景退卻，視線裡轉換回了木質窗框，她看著身旁的人輕聲開口，

    “阿忱，你護了我那麼久，如今，就讓我站在你身旁，同你一起面對好不好？”

    晏忱看著她清透的眼睛，緩緩點頭，“好。”

    “是先帝，對嗎？”溫韞輕聲詢問道。

    回想先帝臨終前種種，不難猜測他對溫家怕是始終不放心。

    “那次，周璟來找我，告訴我先帝留了一道秘旨。”晏忱溫聲開口。

    “是什麼？”溫韞追問道。

    晏忱看著她，定定開口，“溫家必除，賢聖遺旨。”

    溫韞怔了怔，心裏跟著唸了這八個字，所以，是先帝要溫家死，周璟要穩朝綱，需要晏忱幫忙，所以賣他一個人情。

    那過後呢？

    賢聖遺旨寫的是什麼？是在溫家？

    周璟會就此放過溫家嗎？還是與先帝一樣，爲了賢聖遺旨對溫家趕盡殺絕？

    一瞬間的功夫，溫韞的心思已經百轉千回，她揉了揉眉心，看向身旁的人，“賢聖遺旨寫的是什麼？”

    晏忱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周晟曾說，他這一生唯獨虧欠了長姐。”

    溫韞怔了怔，不知想到什麼，臉色微變，“所以，他是想彌補我，彌補溫家，才留下遺旨……”

    “韞兒。”溫瓊的聲音傳來。

    溫韞斂下眸底神色，看向他喚道:“祖父。”

    “你隨我過來。”溫瓊落下這話就轉頭回了書房，溫韞忙跟過去，溫聲道:“祖父有何吩咐？”

    “方纔你與殿下的話我聽見了，當年賢聖臨終時的確留下了遺旨，原是想彌補溫家，卻不曾想，溫家卻因此招來如此多的禍事。”溫瓊苦笑著搖搖頭。

    他活了一生，為大周朝盡忠一生，卻沒想到二子皆因先帝猜疑而死，溫家甚至因此差點兒被滅門，而這一切歸根究底都是那道遺旨，真是可笑。

    “祖父……”溫韞張了張唇，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細細算來，溫家的這些禍事到底是因為她。

    “飯菜好了，你們趕緊過來。”

    溫瓊正要開口，門外就傳來溫母的聲音。

    溫瓊笑著拍了拍溫韞的肩頭，“去吃飯吧！”

    吃過午飯，溫家一家子人又圍著晏慕溫玩了好一會兒，最後離開的時候，溫父倒不捨得了。

    晏慕溫同眾人揮揮手，乖巧的開口道:“祖爺爺、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媽們，溫溫就先和孃親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們吶！”

    這話頓時說的溫母淚眼汪汪的，“瞧瞧這孩子也太招人喜歡了！溫溫，你可得答應外祖母，來看外祖母啊！”

    晏慕溫點點頭，同他們揮揮手。

    ——

    是夜。

    御書房，周璟一邊咳著，一邊批閱著奏摺，衛公公進來，擔憂的開口道:“殿下，龍體要緊，還是去歇息吧？”

    周璟重重咳了幾聲，淡淡道:“什麼時辰了？”

    衛公公看了看天色，道:“快亥時了。”

    周璟放下筆墨，衛公公忙道:“可要叫敬事房來？”

    “不必了。”周璟揮手示意他出去，衛公公只好福身，悄然退了出去，下一刻，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落在周璟身後。

    他垂著的眸子微微閃了閃，一邊捂著輕咳的唇，一邊淡淡道:“查到了？”

    身後黑色的身影應聲，“就在京都城在，一處農家小院裏，聖上，可要……”

    黑衣人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周璟抬手，“不可，皇叔的人定然就在附近藏著護著他們的安全，不能輕舉妄動，此事得從長計議……”

    說著，周璟頓了頓，詢問道:“不是說溫韞還活著嗎？”

    黑色身影點頭，“攝政王妃這三年隱姓埋名，一直以俞之韞這個身份掩人耳目。”

    “俞之韞。”周璟眯了眯眸子，隨即想到什麼，驚訝挑眉，“那個皇商？”

    黑影點頭，“正是她。”

    周璟嗤笑了聲，“我這位皇嬸還真是讓人意外。”

    他揮手，黑影又立刻消失在大殿裡，周璟淡淡喚道:“衛德才。”

    衛公公忙進來，恭敬道:“奴才在呢！聖上有何吩咐？”

    “皇嬸不是回來了嗎？明兒一早你替朕挑份大禮送過去。

    衛公公忙點頭，“奴才記下了，聖上如此記掛攝政王妃，真是仁德寬厚。”

    周璟笑了笑，一邊閉著眸子撐著下顎閉目養神，一邊淡淡的開口，“你不懂，皇嬸與旁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