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誠意
除了西陵王府以外,還有其他的皇親國戚前來。
西陵王是皇帝的親手足,官職也非常高,所以在會場落座,僅在皇帝的左下方第一位。
禮樂聲響起,是太子承浦來了。
葉雲韶隨著父王坐下,見穿著太子禮服的承浦緩緩走來,身後是許多宮人跟著。
三皇子姍姍來遲,竟然在這個時候,跟著太子一同進入了會場。
承胤來了,而且是向着他們這個方向。葉雲韶立刻垂下雙眼,不與承胤有任何身體和視線上的接觸,保持冷靜。
好死不死,承胤就坐在他的左邊。
餘光看到那紫金色的衣裳,葉雲韶真想立刻逃開。
國師說了一堆聽不懂的東西,然後由皇帝親自頒下太子的執印。
封承浦為太子,是不爭的事實。
葉雲韶發覺身邊的人沒有什麼別的反應,纔像個受驚的兔子,慢慢抬起了頭。
只見承胤沒什麼表示,卻也不去看那金燦燦的太子,只顧著喝桌上的酒釀,心情也不大好。
封禮即將結束,太子和皇帝一同落座,會場上來了許多祭祀的樂舞。
葉衛城直到這時,動了動出神發呆的眼眸,望著場內的樂舞。
葉雲韶知道,父王這是想到了母妃。母妃從前,就和這些樂師一樣,父王大概也是在這麼一個場景,一眼看中了他的母妃。
“婉……婉兒……”葉衛城無意識地念叨著。
聲音很小,很容易就被其他的聲響掩蓋。
葉雲韶心裏一陣揪痛。
他似乎察覺到了,自打父王病了之後,父王就沒了從前那樣的銳利和機敏,反而是顯得有些痴呆。就像現在,許久不見皇帝,身為重臣的父王是不會一言不發地呆坐著的。
葉雲韶無奈地嘆了口氣,父王果真是老了。
封禮進行到這個階段,一切規矩就變得寬鬆了許多,不似之前每個環節都不允許有任何更改和打擾。
一直沉默不語的三皇子,忽然發話了。
他舉著酒尊,站起來,對著金燦燦的太子說道:“皇兄,臣弟敬你。”
葉雲韶離他不遠,承胤說話間的酒氣他全部都感知到了。心想這傢伙是不是喝多了,可看著臉色,也沒有什麼不妥。
承浦掛著淺笑,和他一同舉杯飲酒。
這樣的場景,葉雲韶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二弟葉雲卓。原本是親手足親兄弟,就因為這名位,不得不上下分級。
就像承浦承胤本是兄弟,一夕之間,竟也變爲了君臣。
他的父王和皇帝,又何嘗不是。
不過父王無心帝位,才免了那些血雨腥風的明爭暗鬥。
有了三皇子的開頭,其他的人便也跟著舉杯敬酒,幾番下來就還有他們西陵王府從頭到尾沒有任何表示。
父王的酒量很好,目前還在吃藥時期,陸鹿叮囑過是半滴酒都不能沾的。
景初有眼力地給他滿上了酒……
穆長風險些從閣樓上摔下來,他看到了什麼?
阿韶……他、他喝酒了?
葉雲韶對著並不熟悉的承浦說了好些恭賀的話,另外奉上了西陵王府帶來的禮物。
也不算是什麼名貴的禮,只是金玉如意之類的,畢竟東宮什麼都不缺。
葉雲韶看著杯中晃悠悠的酒,蒙著眼睛一飲而盡。火辣辣的液體從喉嚨下去,到了空蕩蕩的肚裏。
酒氣頓時涌上鼻腔,他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因此出醜。
他很少喝酒,上一次在什麼時候,到底是哪年前,他都不記得了。
一是他的酒量太差,一點酒就會醉;二是因為……第一次喝醉後,發生了什麼他完全不記得,後來還是景初幫他回憶起來,而且那還是非常不忍直視的一段回憶。
總之,酒量差不說,酒品還不行。
葉雲韶剛要坐下,承胤在他身邊說道:“這點誠意,對太子不太夠啊……”
葉雲韶已經覺得腦袋有些發暈了,他不太能理解承胤在說什麼,用氤氳溼眸回望著。
承胤被他這麼一看,有些發愣,像是想到了什麼,勾起一邊的唇角。
“聽聞葉雲韶精通音律,又苦練過武藝,親自為太子殿下舞一段,豈不是更有誠意?”
葉雲韶努力地分析著他的話,腦袋已經遲鈍起來了。
糟糕……他可不想在這裏惹出笑話……
這個承胤,果然沒安好心。
“難道作為堂弟,這點東西都吝嗇地不想做?”
一場樂舞已盡,承胤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在場的人都聽見。
葉雲韶此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父王坐在一旁,還有些昏昏欲睡,沒什麼精神。
罷了,趁著酒的後勁還沒上來,他儘快做完這些,完後早些回府就是了。
景初有些擔心:“少爺,您要去嗎?”
“嗯,幫我……照看好父王……”
場地上留著一床古琴,還有一柄沒有開刃的長劍。
葉雲韶走到會場中央,坐到那床古琴之前。
許久沒有摸過,不知還能不能順利地彈下來。
七根白色的弦,在他的視線裡打轉,變成許多虛虛實實的琴絃……
葉雲韶甩了甩頭,索性閉上了眼,靠著耳朵的聽力,演奏一首輕緩的曲子。
穆長風在老遠看到,阿韶喝了酒便去會場彈琴,分明是被人坑了。這傢伙走路都不穩,竟然還要強出頭。
實在擔心得緊,穆長風從閣樓上一躍而下,繞著會場的邊緣,卻也不能冒然靠近。
霓裳羽衣曲,隨著葉雲韶細白修長的手指,從振動的琴絃上傾瀉而出。流轉動人,穆長風聽得出神。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阿韶彈琴了。
小時候在王府,阿韶會彈曲子給他聽。不過後來再也沒有,是因為葉老頭兒不讓他鼓搗這些玩意兒,時間久了,阿韶自己都牴觸這些東西。
葉雲韶閉著眼,纖長的眼睫根根分明,眼角被酒氣薰得發紅。
不止是他,在場多少人都被葉雲韶蠱惑了心神,曲子都成了襯景,只有美人才是大家心之所向……
一曲結束,葉雲韶站起來,腳下一個顛簸,險些摔倒。幸好他及時扶住了琴案,緩了緩,又重新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