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個陌生的大夫見多識廣，不至於坑人。

    葉衛城顯然動搖了，掌事在一旁等著他的命令，許久，他緩緩說道：“那便再試上一試。”

    需要的東西，很快準備好了。金真草分別放入碗中，飄出一股清淡的香味兒。

    葉衛城起身走過來，用一根銀針刺破手指，殷紅的血滴入碗中，立刻融化在水中。

    無色的水不一會兒變成了紫色。

    這樣一場檢驗，對於未知的結果，父子倆都懷著忐忑。

    該輪到他自己了，葉雲韶的手有些發抖。

    葉衛城不願再看，一臉緊繃地轉過身去。

    穆長風轉變主意願意讓他來，便是爲了這場驗親……事到臨頭，他不得不繼續下去。

    是非對錯，總要有個結果。

    顫抖的手用力將銀針刺破指尖，無色的水滴入了紅色的血，一點一點變深，最後沉靜下來，停在了紫色。

    短短時間，葉雲韶感覺自己彷彿已經在天上地下輪迴千百遍了。

    沒有多少激動開心，也沒有失落難過，只是滿滿放下那顆高懸著的心。

    葉衛城回身，也看到了這情景。

    他沉默著看了許久，似乎在透著它們看著他牽腸掛肚的唐婉。

    “到底是委屈你了，韶兒。”半天，他就憋出一句話。

    葉衛城不善言辭，要他道歉，這已經算是極限。

    一直以來，最在乎的就是大兒子葉雲韶，後來懷疑並非親生也無法狠心掃地出門。

    終於，心結也算能放下了。

    穆長風聞言，不屑輕蔑地說道：“秦夫人藉着索要世子腰牌，到別院大鬧一番，若是我不攔著，你的兒子就要被人欺負死了。”

    葉衛城不是沒有看到兒子臉上的浮腫，礙於心結故意當作不在意罷了。

    腰牌就在葉衛城這裏，所以他沒有懷疑穆長風的話，道：“這件事確實是秦氏不對，但你以下犯上，終究要受到懲罰！”

    “什麼樣的懲罰我都不在乎。”只要不對著阿韶，他都可以接受。

    葉衛城此刻才認回自己的兒子，對他懷有慚愧之意，這時又怎好懲罰。把這個不起眼的下人處置了，安慰秦氏一族就行了。

    “父王！”身為兒子，豈能不瞭解父親的心思，葉雲韶撲通一聲跪下來，“此事因我而起，兒子願意一同領罰，還請父王從輕發落……”

    葉衛城從他倆進門的時候就有所懷疑，這時看兩人同甘共苦的模樣，直覺氣氛不對，稍稍板起臉來，嚴肅地說：“你是本王的兒子，本王即刻會恢復你應有的一切待遇，豈能跟這種人廝混到一處？你跟他是不一樣的，怎能為這種人下跪。”

    葉雲韶果斷回道：“兒子寧願不要那些待遇！也請父王不要再逼兒子做不喜歡的事。”

    “你！”葉衛城頓時無話可說，複雜地上下打量著穆長風。

    這人究竟有什麼魔力，如此蠱惑了韶兒？

    穆長風根本不怕他，任由他打量，只是心疼阿韶，爲了自己甘願拒絕許多人一輩子都求之不得的東西。

    門外候著兩列侍衛模樣的人，他對於王府的懲罰手段可是記憶猶新。不像叫這難得和好的父子再生出裂痕，穆長風索性說道：“阿韶，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去。”

    說完，他長腿邁出殿外，快速地消失在葉雲韶的視線裡。

    葉雲韶還想替他求情，卻被葉衛城打斷：“家有家法，王府也有王府的規矩。秦氏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可這個護衛，他應該為自己的魯莽行事負責。並且，此人以後再不準進入王府，韶兒身邊，不能有這樣危險好戰的惡徒。”

    葉雲韶慢慢垂下雙肩，終究還是連累的穆長風。

    這跟八年前有什麼不一樣？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穆長風被帶去受苦，牢房的刑罰他想都不敢想。

    葉衛城示意其他人，道：“你們都出去。”

    待人都走後，葉衛城開啟一隻被鎖上的櫃子，取出來一樣東西。

    正是那秦氏求之不得世子腰牌。

    葉衛城遞給他，他卻遲遲不肯接受。

    “韶兒，這原本就是你的東西。”

    有一個疑惑一直在他的心裏，為何穆長風和秦夫人都很清楚這腰牌有著調兵特權，可他自己一點都不知道。二弟出征，確實比他要更需要這塊有著特殊意義的令牌，如果這東西在自己手裏，他真的會交給秦夫人。

    一直存有的疑惑，他忍不住問了出來。

    葉衛城回答他，說道：“我說過，這本就是你的東西，和是否身為世子承襲之位無關。”

    所以，父王纔沒有將這腰牌送給二弟。

    “為父知道你不善武力，日後風雲變幻江山易主不可預測，身為皇室卻無自保能力……為父心裏著急，便早早在你週歲時送了這個，意圖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保護你平安。權力不算最大，但保護你一個足矣。”

    葉衛城回想起自己曾經剎費苦心，語氣間滿是惆悵。

    他雖然對兒子嚴厲，大多出於怒其不爭恨其不能，私底下卻做了許多偏癱的事來。

    葉雲韶才知父王對自己的苦心，可惜他從一開始就被表象矇蔽，以為母妃死後，自己便不被父王喜歡，一直自卑敏感地在王府得過且過。

    景初說的沒錯，沒有哪個父親會對自己的孩子狠心，是他一直眼瞎，不明白父親的用意。

    葉衛城又說：“我不告訴你，自然是怕你知道了心高氣傲，更心安理得地做個狗屁沒用的廢物！”

    果然是父王，一點也不通情達理，才叫他感動一會兒父子情義，就又被無情地打破。

    “這東西太貴重，兒子不能收，還請父王對常風從輕發落，不要重傷他。”

    葉衛城拿他沒有辦法，正在心軟柔腸時，便不忍心拒絕韶兒的請求了。

    “你想清楚了，用它來換取護衛的皮肉之苦？”

    “兒子確定。”

    帶有小量兵權的令牌於他而言太過沉重，在沒有能力駕馭的情況下，只會帶來騎虎難下的災難。

    只是以後再難見到穆長風了，難免會有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