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磊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確實是他衝動了。能感覺到葉雲韶留在他身上憤怒的目光，他沉默著轉身出去了。

    待人走了，葉雲韶用力擦了嘴唇，心裏那股膈應還是消散不去。

    剛纔和錢磊發生那種叫人噁心的事，再若無其事地和錢磊同處一個屋簷下，他做不到。

    拿起掩面的斗笠，沒有和錢磊交代一聲。

    再臨出門的時候，還是錢磊叫住了他。

    “你去哪？”

    葉雲韶不願理會他，沒停下來。

    錢磊把音量放高了些，道：“沒有門主的命令，你不能出去擅自行動。”

    他倒是沒見過傳聞中的龍門門主，一直都由錢磊在中間傳達。一直以來他也深信不疑，這會卻總覺得錢磊在拿門主來壓他。

    “少來這一套了，人也幫門主處理掉了，他哪會管這麼寬。”葉雲韶對他可沒好氣。

    錢磊是門主派來監視他的，出於逆反的想法，錢磊愈是不讓他做什麼，他偏要做，故意賭氣似的。

    他一說完就出了門，錢磊在身後喚了兩聲，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太子承浦應該到了，外面熱鬧得很。不過他的自由沒有維持多久，很快錢磊也跟著追上了他。

    “現在情況特殊，門主要你乖乖躲著不要出來，沒有人會查到你的。”錢磊拉起他的手，堅持地想要拉他回去。

    葉雲韶厭煩地甩開他，冷聲道：“我說了，別碰我。”

    錢磊無奈，只好放棄。

    “你去哪，我陪著你。”

    葉雲韶沒應他，自顧自地穿過了人群。他沒有刻意躲開錢磊，任憑錢磊在身旁跟著。

    看著葉雲韶要去的方向，錢磊的疑惑愈來愈鮮明，意外道：“你瘋了，現在去秦府？”

    “你要是怕，可以不跟來。”他說。

    “我算是知道你的倔強了。”錢磊還是選擇跟上了他。

    他們來的不是時候，官府的人正要把屍體運走，秦府家主被放在一塊木板上，用一塊慘白的布子蓋著。圍觀看熱鬧的人不少，所以他們也不算顯眼。

    太子承浦沒有到秦府來，直接被當地的縣丞恭恭敬敬地請到了衙門。太子出京一趟陣勢大得很，身邊有無數高手護衛，尋常人根本難以見上一面。

    屍體即將送走，葉雲韶卻見到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人匆忙趕過來。他和秦夫人在王府相看兩厭過了二十來年，短短几個月不見他還是能認得出來。

    一直以來畫着精緻妝容的臉此刻充滿了慌張和悲傷，被淚水浸染得亂七八糟。她一看到蓋著白布的遺體，便腿軟踉蹌的小跑過去，隨後被六扇門的人給擋住了。

    “大膽，這是秦大人的嫡女，西陵葉將軍的妻子，也是你敢攔的？”秦夫人身後追來了幾個小廝，見此情況呵斥道。

    聽有人這麼說，六扇門也不敢攔著，悻悻地退到一旁，試探著問秦夫人什麼時候能讓他把屍體送過去。

    葉雲韶本不在意，待發現秦夫人不是獨自來的，後面還跟上了幾個小廝，他一眼發現了躲在最後面的景初！

    阿初……

    去年被羅剎幫搶親後，他就以為阿初也出了事，一直沒有刻意求證，原來阿初還活著。

    鐵硬了二個月的心，在看到那顯得唯諾的景初後，毫無徵兆地回軟了。

    景初並不是真心關懷秦夫人，所以這時站得偏遠，並不打算上前安慰秦夫人。他一直在四處望著，很不安分的樣子，似乎想憑著自己發現什麼東西。

    葉雲韶可沒傻到跟他去相認，別說相貌跟以前不同，他答應了門主和仞澤，以“林川”的身份活下去，自然不能和從前的人重續聯絡。

    最後六扇門的人沒有辦法，只能把秦夫人一併帶去到衙門，讓她陪著自己的爹走最後一段路。

    葉雲韶看到秦夫人落得如今的下場，再回想當初在王府步步忍讓，備受他人欺壓。不可否認，他卑劣地有著快感。但很快的，快感過後是無盡的落寞惆悵，可悲自己竟然落到了這個地步，變成一個和穆長風一樣卑劣的小人。

    這樣的他，早就不是那個溫和善良的王府大少爺了，最好還是讓景初當他死了吧。

    案子是封閉起來審的，期間有衙門的人到秦府尋找證人，又從秦府帶去了幾個家僕。

    錢磊感覺身邊的人蠢蠢欲動，不禁問道：“你不會還想過去吧？”

    葉雲韶笑了聲，道：“所有人都認定兇手是穆長風，可惜他已經出城了，我不得過去幫太子一把？”

    “你真是瘋了，就這麼把穆長風抓起來就地正法，你的計劃還怎麼順利完成？”

    “錢磊，”葉雲韶藏在黑紗後的臉看不清表情，語氣深不可測，“穆長風不會這麼輕易死掉的，這些只是一些讓他不爽快的小手段。”

    他實在太瞭解穆長風了，那個男人，無論什麼險境都能化險為夷。很少能有人讓穆長風失敗，但他偏要這麼做。

    以為錢磊會再次攔自己，待他跟著那些證人一同去衙門的時候，錢磊卻是默默地跟在旁邊什麼都沒做。

    反倒叫他奇怪了。

    不攔著正好，葉雲韶沒有多想。

    衙門外就有許多護衛在守著，他們跟隨六扇門的人從中間一條道穿過，直接進了公堂。

    一進來，葉雲韶發現裡面的人不少，正上面坐著的是那尊貴的太子承浦。

    其他的證人都是平民百姓，見過太子要行大禮，葉雲韶便也跟著他們。做完這些後，才發現錢磊只是站著彎了彎腰，而承浦看到也沒說什麼。

    上次見到承浦還是在他封太子位的典禮上，短短半年時間，他渾身的氣場都變得成熟了許多。要論哪裏變了，就是變得更像他父皇了。

    光是直面對著，就叫人不敢抬頭，壓得呼吸沉重。

    接受著來自太子的打量，葉雲韶微微低下頭，總有種心虛的感覺，感覺要被承浦看穿自己的真身。

    “你，”承浦指著葉雲韶，“把臉露出來。”

    葉雲韶沒有猶豫，伸手摘掉了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