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那邊能有什麼好擔心的？穆長風不以為然。

    “什麼事能讓你這麼慌張？未免小題大做。”

    喬三遲疑了一下，說道：“回幫主，是……是老滿那廚子死了……”

    死了？

    意料之外的結論。

    穆長風無法繼續保持淡漠，訝異地瞪著喬三。喬三沒必要騙他，無需質疑。

    “他怎麼死的？”區區十三鞭要不了人的性命。

    “一頭撞死了，腦袋破了，自尋短見，神仙也攔不住！”喬三氣惱道。

    虧得喬三那時手軟還放他一條生路，虧得葉雲韶拼死護著他。沒有人想讓他死，偏偏自尋短見了。

    老滿死了意味著什麼，穆長風和喬三心照不宣。

    “這件事別讓阿韶知道，人去處理掉。”穆長風下了命令。

    “屬下明白。”

    沒了牽制葉雲韶的棋子，彷彿放著一隻隨時會斷掉的風箏。那保準死死握在手中的線，再也沒了牽住它的把握。

    莊裏消失一個人，根本不會引起注意，更何況還是一個被關在牢裡的外人。只要知情的人都堵上嘴，葉雲韶不會知道，這跟無形的線還是存在的。

    ……

    不想再發生上次出人意料的事，穆長風不敢再故意冷落青玉殿太長時間。

    翌日，穆長風便又去了青玉殿。

    雖然已經叫人把危險的東西全都清理掉了，但正如喬三說的，一個人真想死，神仙也攔不住。

    殿門緊閉，一切靜悄悄的。和那個人一樣，安靜得像只兔子。

    外面日頭正好，莊園的積雪消得慢，這時也漸漸融了。想著那人總悶在房間，整個人不復從前那樣有活力，難免後悔起來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把殿門兩邊盡職盡責的守衛打發到院外去，穆長風推開了門。

    意外的，葉雲韶清醒著。

    葉雲韶看到他來，先是瑟縮了一下，又稚嫩得掩飾起那些情緒，強裝鎮定的樣子讓人心疼。

    在這個房間裡，他們沒有留下任何值得回憶的美好記憶。只有他給葉雲韶的羞辱欺凌，還有一次又一次讓葉雲韶認清現實的冷漠無情。

    桌上是新送來的飯菜，看樣子也動了幾口。那些廚子還算聽話，沒有再苛待人。

    “莊主……有事？”葉雲韶一直等不到他示意，便主動開口。

    “傷好得怎樣了？”穆長風說著，走到葉雲韶身邊。

    拉開葉雲韶的袖子，即使之前也見過多次，還是不能內心平靜地對待這些傷痕。

    深色的血痂與周圍的面板格格不入，醜陋地扒在瘦弱的小臂上。

    葉雲韶不想被他這樣打量，幾次要抽回，卻被穆長風制住不鬆開。沒能如願，葉雲韶也不掙扎了，任由他看去。

    穆長風仔細打量了下，還算滿意，道：“等血痂掉了，我日日盯著給你上藥，不準留下任何痕跡。”

    葉雲韶微微皺眉，訥訥道：“日日盯著……就不用了。若是莊主嫌難看，我自己記得上藥就是了。”

    穆長風聽了，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你就這麼不想見我？”穆長風的聲音上揚了些。

    “不敢。”

    沒有否定，只是不敢。

    繼續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聽到話，穆長風索性不問他了，反正自己做了決定，不會改變。

    房裏陰冷，還不如再外面曬曬太陽得好。想起之前來時，葉雲韶總喜歡在暖洋洋的光下躺著，光是看著就覺歲月靜好。

    穆長風看他穿得並不單薄，便起了心思，道：“青玉殿的白梅是從極北之地移栽過來的，確實廢了一番心思。趁著還沒敗落，我陪你出去看看。”

    葉雲韶第一反應不是高興，怪異地打量他，似乎想知道這話背後的含義。

    像極了一隻猜人心思的小狐狸，那充滿警惕和疑惑的清澈雙眸，讓他無比心動。

    忍住狠狠吻他一口的想法，穆長風起身道：“走吧，就在院子呆會兒，不去別的地方。”

    葉雲韶被他拉著一同站起身。

    往門口走去，葉雲韶低頭跟在他身後。

    “我以為不能出這道門呢。”葉雲韶忽然這麼說。

    話裡的落寞和自嘲那樣明顯，穆長風不禁心跳加速，急切地想要抓住什麼似的。

    到底是什麼呢？他現在不正緊緊握著葉雲韶的手嗎？人就在身邊，近在咫尺，要親吻要擁抱都沒什麼難的。

    “你想多了。”穆長風掩飾心裏的雜亂，隨口說道。

    一直門外的守衛此時不在，葉雲韶沒有在雅緻的庭院發現其他陌生人的存在，暗暗鬆懈下來。

    庭院做的是花園的樣式，種了四季相應的植物花樹，只是現在開得最好的是白梅。

    耳邊是輕靈的鳥叫，屋簷上的冰雪融化，水珠落在泥土上發出滴答響聲。

    葉雲韶的心思被這些吸引，相比在房間裡呆著，眼神也多了靈動。

    “你平日該多走動走動，體質這樣差，到了開春的時候更容易生病。”穆長風說道。

    葉雲韶沒一會兒便氣喘起來，倒真應了穆長風的話。

    葉雲韶絲毫沒有因為穆長風近似關心道話而感動什麼，撇撇嘴沒說什麼。

    想想是誰害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始作俑者竟然還裝作好心地提醒。難道還要他感激涕零地謝恩？

    穆長風似乎也發現在自找無趣，便默契的閉口不提。

    “莊主。”葉雲韶小心翼翼地喚道。

    穆長風停下，回頭等他。

    葉雲韶麵露掙扎，走了幾步臉上紅撲撲的。

    “滿叔叔他還好嗎……”葉雲韶才問出口，便發現穆長風臉色僵硬，嚇得連番解釋起來，“我、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上次回來，一直記著這事，實在無法安心……”

    “他很好。”穆長風打斷他結結巴巴的解釋，“他沒事。”

    “嗯，謝謝莊主。”葉雲韶道。

    對著葉雲韶清澈的雙眸，穆長風忽然就沒了勇氣對視。

    逃避似的背過身去，穆長風說道：“他的事你不要總掛在心上，只要你聽話，我甚至可以放他回西陵。”

    葉雲韶道眼神黯下來，無力道：“聽話……我現在這樣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