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飄落的羽毛的形狀出現在這原本潔白無瑕的面板表層。

    墨色與嫩白的面板形成強烈的反差，似乎是絕不應該出現的東西，但又不違和，平添一種妖冶嫵媚。

    葉雲韶覺得身後發冷，應該是穆長風起身了。

    他滿滿回過腦袋，穆長風那骨節分明的手中，捏著尖銳的砭刺。

    以為自己已經不怕了，他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膽量。刺尖又硬又細，很少受過什麼皮肉痛苦的他，根本想象不到會帶來怎樣的刺痛。

    葉雲韶到現在還有些不真實，為什麼對他愛護至極的穆長風要對他做這種事？

    穆長風壓下心中的不忍，更不與葉雲韶有眼神上的交流，因為他知道自己會被那雙清澈的眼眸擊地潰敗。

    “阿韶，不會很痛的。”穆長風的語氣似從前一般溫柔，砭刺卻愈來愈貼近。

    聽著那如從前一模一樣的溫柔話語，葉雲韶本能地放鬆了些。可就在他放鬆的一瞬間，後腰上皮肉被刺破的聲音傳達到耳邊。

    “啊……”

    沒有任何防備地，葉雲韶痛呼了一聲。

    他顯然從未想過，那看起來小小威力的東西會讓他這麼痛。身體不受控地震了一下，但很快就被穆長風再次壓制住，半點都動彈不得。

    “別亂動。”穆長風說。

    葉雲韶怕了，手掌大的圖案，就這麼一針一針戳出來，他真的怕了。

    “不要……我不要……”他還奢望能喊醒穆長風對他的偏袒和愛護，“別這麼對我……長風……”

    穆長風的手也有些不穩，但他很快便調整好，冷冷地說道：“我只是為我們的以後做個保障，阿韶再忍一下，很快就好。”

    穆長風說完，砭刺也再次落下，不像之前還留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一點一點的痛，逐漸變成了成片的陣痛。

    哭泣求饒都不管用，連眼淚都變成了廉價的東西，除了讓葉雲韶更明白自己的無能懦弱以外，什麼用處都沒有。

    穆長風還是會不時地安慰他，用甜膩溫柔的語氣，甚至會輕吻他被淚水沾溼的臉頰。但也僅此而已，那動作一點也不手軟，每一針每一刺，都讓葉雲韶渾身顫抖。

    在這個男人面前，他的弱小被展現到了極致。不想再可笑地哭喊丟人現眼，葉雲韶埋頭咬著下唇，只有身體還控制不住地緊繃。

    時間很漫長，難熬到後來，他對時間的流逝已經感到麻木。後腰上似乎也不是很痛了，只是麻木的一片。

    口中盡是鐵鏽的血腥味，難受到想吐。

    唯一的感覺，只剩下了冷……

    隨著羽毛的最後一絲羽線完成，穆長風也鬆了一口氣，不知何時額頭上竟也起了一層冷汗。

    低頭看著葉雲韶毫無生氣地趴著，才覺得自己確實過分了些。可這些和葉雲韶自己的所作所為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這麼想著，那些小小的後悔便被無情湮滅。

    說出的話也顯得不近人情起來，穆長風低聲說道：“阿韶，痛嗎……可這些根本不及我的萬分之一。好好體會吧，我們現在是一樣的了……”

    再不准你離開！

    葉雲韶沒什麼反應，一動不動地。

    穆長風嘆了口氣，給他鬆開了手腕上的紅緞帶。不知道之前氣頭上使了多大的勁兒，這纖細小巧的手腕上慘兮兮地留下兩道紅紫的痕跡。

    “阿韶。”穆長風輕聲喚道。

    還是沒反應。

    穆長風帶著些疑惑和擔心，將他翻過來。因為腰上的傷害不能受到擠壓，所以直接把葉雲韶摟在了懷裏。

    心跳險些漏了一拍，然後慢慢蔓延上來的是疼痛。

    葉雲韶的臉色不見血色，蒼白無比，只有嘴唇帶著明顯的血痕和牙印，臉頰還有他之前留下的指痕。他沒有再看到那雙清澈的眼，葉雲韶緊閉著雙目，對他的呼喚沒有一點反應。

    葉雲韶被人砍昏帶回來，他把人強行弄醒了。這時又一番折騰，不昏過去纔怪。

    似乎，下手太重了……穆長風有這種想法。

    他告訴自己，做過的事，無需後悔。但這種愈來愈重的心痛感，他有些懷疑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不僅心裏沒有得到踏實，反倒覺得難以抓緊這人，下一刻就要離他而去……

    穆長風停止那些胡思亂想，懷裏發涼的面板漸漸轉熱，他低下頭，葉雲韶蒼白的臉頰起了兩塊紅暈。

    葉雲韶嘴唇上的血跡已經幹了，呼吸沉重，呼出來的氣勢熱哄哄的。

    穆長風忽然反應過來，一把扯過被子給他蓋上。

    葉雲韶身體不好，一丁點受涼就得發熱病上兩日，他竟然疏忽了。

    就這麼蓋著被子，摟著他過了一會兒，被子裡暖和起來。他試了試葉雲韶的額頭，還是一樣的發燙。

    再燒下去，腦袋就要燒壞了。

    把人放下，爲了不壓住腰上的傷，給葉雲韶調整了一個側過來半趴著的姿勢。

    穆長風拉開門，喬三竟然還在外頭呆著。

    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喬三的身上卻留著一層積雪。

    他沒說話，眼神像是在說“你怎麼還沒走？”。

    喬三不好意思地扯著嘴角，說道：“幫主，我就是怕您還有什麼吩咐，所以一直在這裏守著。如果沒什麼事兒，屬下就先告退了。”

    “別走。”穆長風叫住喬三，“他……發燒了，去弄些退燒的藥過來。”

    “他”是誰，喬三當然知道。

    “葉公子的事就是頭等大事，屬下這就去！”喬三連忙答應。

    穆長風又說：“今日發生的事，不準告訴任何人。你最好爛在肚子裡。”

    喬三聽著幫主近似威脅恐嚇的話，什麼也不問，道：“明白，幫主。”

    喬三很快走了，回來時是半個時辰之後了，藥也熬好了。

    端著冒煙的藥，喬三在東偏殿門前敲了敲。

    裡面沒聲音，難道幫主不在裡頭？

    既然是葉公子病了，幫主能去哪？

    喬三等不到響應，怕藥涼了又要重新溫一遍，便自己開門進去了。

    天氣陰著，東偏殿裡也沒有點燈，顯得陰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