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口中言語汙穢，但精氣神已經不在了，眼中佈滿血絲，麵宮上黑氣一片，就連之前我給他做的眉心一點紅，也被晦氣破開。

    身後腐屍和活死人已經步步逼近，而被鬼燭招引的陰魂也開始往我們身邊聚攏。

    我必須要做點什麼，不然等他們全部過來，留給我們的只有死。

    望著不斷靠近的身影，我開始在腦子裏思索爺爺曾經教過的對付陰魂腐屍的法子。

    “嘿，要是你那紙人沒壞就好了，硃砂點眼，狗血開鼻，放在這群腌臢潑貨裡面還不是隨便殺個七進七出？”

    馬大爺的聲音有氣無力，說到最後甚至好似彌留前的囈語。

    但這句話也點醒了我，我忽然想起之前在半山腰石縫中撿到的那枚洛紙所制的紙錢，慌忙間趕緊拿了出來，一咬舌尖，精血噴在了上面。

    這法子是我們扎紙匠特有的納陰之法，用精血啟用的紙錢陰陽相合，其中蘊含的陰氣可以方便陰物吸收，可以短時間內增強陰魂的能力。

    “我知道你在附近，快出來！”我心中吶喊一聲，透過手腕陽鐲不斷感應著自己那個陰魂。

    “蠢貨，你在幹啥？”馬大爺看到我的動作，心中一痛，五官揪在一起，“那精血你以為是隨取隨用的？浪費在這地方！你不要命了？”

    馬大爺不是扎紙匠人，一時半會沒看明白倒也正常，他知道現在情況危急，所以又惱怒我動作胡亂，又對我報了一份希望。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陰邪之物離我們越來越近，我能夠清楚感受到隨著他們的畢竟，身上汗毛一根根倒立起來。

    就在我認為陰鐲隨著紙人被毀而失效時，一抹熟悉的冷意從背後傳了過來。

    “你和他比起來，可差的太多了。”

    他？

    我腦子一下沒反應過來，就在我準備回頭時，那冷意竟輕車熟路的從我手中接過紙錢，開始吸食其中陰氣。

    “他是誰？”我看著身旁熟悉又陌生的陰魂，心中竟有了一絲感動，可回頭想起時，我又羞恥於這種感覺的產生。

    陰魂沒有回答我，只是拿著紙錢放在自己的靈臺方寸上，鯨吞牛飲般將陰氣納入自己的體內。

    不消片刻，紙錢上的血跡和陰氣全部消失，只留下正反兩面孤零零的八個大字。

    “這紙錢到有點意思。”陰魂盯著紙錢輕笑一聲，隨後身姿一展，往腐屍中衝去，只留下輕飄飄一句話給我，“這紙錢留好，可能有大用。”

    我攥著手中紙錢，思索著陰魂的話，可這一團團疑問像迷霧般將我團團困住，我越理越亂，心緒也開始煩躁起來。

    抬頭往陰魂那裏看去，只見她在腐屍中如入無人之境，原本猩紅的長髮經紙錢的加持更是在地上無邊蔓延，將身邊的陰邪之物捆綁擠壓成齏粉。

    場面漸漸的控制了下來，腐屍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消失，這種情況是我沒想到的。

    心中長嘆一聲，一直高懸的石頭算是終於落在了肚子裡。

    就在我心神剛剛鬆懈下來時，只見一隻一直隱藏在河岸陰影中的腐屍好似著了魔般對著我身上撲來。

    腐屍雖然行動緩慢，但力量極大，在我沒有設防的情況下瞬間被其撲倒在地，倉惶間我只能用胳膊架住他的脖子，讓他沒辦法咬到我。

    腥臭味從他的口鼻間不斷噴在我的臉上，陰冷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臉上，我分不清這是地下河的河水還是他產生的屍油。

    但有一定我能肯定，再這麼下去，我一定會變成他們其中的一員。

    腐屍的力量一點點往下壓了下來，我的胳膊也從一開始的高舉半空，逐漸被壓在胸口上。

    重力之下，我只覺喉嚨一甜，一口鮮血瞬間涌了上來，對著那腐屍的臉就噴了過去。

    腐屍沾血，兇性大顯，這下子更是拼了命的不斷往我脖子上和臉上啃去。

    一旁的馬大爺有心幫忙，但身子已經不聽使喚，只能虛弱的不斷叫著我的名字，而那隻陰魂也被腐屍包圍在中間，一時半會也是分身乏力。

    終於，我撐不住了，那腐屍順利的咬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能夠感覺到脖子上一痛，而後便有鮮血順著脖子往外流出，我的意識也逐漸的萎靡了起來。

    可我不甘心！

    我不能就這樣死！

    爺爺拼了命才換得我活下去，我不能就這麼死在這！

    奶奶還在家裏等我，李菲兒她們也還在等我，我要活下去！

    強烈的求生慾望是我從心底裏竄出了一股力氣，抬著腦袋對著腐屍脖子上同樣也咬了下去。

    口齒接觸到腐屍身上時，一股濃厚的臭味竄入了我的鼻頭，心底裏那份屬於活人的排斥讓我想立刻把他推開。

    可除此之外，我心裏竟然還有一分異樣的愉悅。

    我分不清這份愉悅是從哪裏產生的，就好像一種變態的快感一樣，又像是心裏誕生的惡魔，不斷在我的耳邊說著“吃了它，吃了它你就能活下去。”

    我感覺到脖子上吸食的力量越來越小，而我腹中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和心底裏的異樣也越來越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火辣辣的疼痛以及想要撕碎一切的衝動。

    我胳膊上之前被那坑洞殭屍感染的地方又開始不斷髮癢，手腳也開始僵硬了起來。

    “小朔，你要幹嘛？”馬大爺見我把腐屍推開，詭異的從地上陡然直起身子，口中猛然驚呼一聲。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但已經看不清楚了。

    放眼望去只能看到血朦朦的一片，而轉頭的動作也是下意識的聽聲辨位。

    我感覺自己的鼻子發癢，牙齒同樣也癢得厲害，而那群腐屍就是最好的磨牙棒。

    此刻陰魂也察覺到了這邊的情況，從腐屍群中退到馬大爺身旁，警惕地望了我一眼，低聲對馬大爺說道：“他怎麼會有屍變之象？”

    馬大爺搖了搖頭，神情複雜，“按理說就算被殭屍行屍咬到，也不會屍變這麼快，除非他之前就中過屍毒，現在屍毒重新入體，勾起了毒性。”

    “要殺了嗎？”陰魂低聲說道，言語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或者說這種情況有活著的可能嗎？”

    馬大爺沉默半晌，看著屍群中打成一片的身影，默默說道：“微乎其微，只是可惜老謝家的這個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