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喬默嚇了一跳，趕緊過去。

    這池子雖說不深，但願萬一摔倒了，還是很容易出事的。

    在那女人即將踏上臺子的時候，喬默一把抓住她。

    女人轉過身來，她是看著喬默，但瞳孔明顯不聚焦。

    喬默後怕地拍拍胸口，“這裏太危險了，千萬別過去，萬一摔倒可就不好了。”

    “我要花……我要花……”

    女人顯然沒聽到喬默在說什麼，她慢慢挪過頭，盯著噴泉對面的幾簇小花。

    喬默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幾顆藍色的小花，衝着她搖頭晃腦。

    “原來是這樣。”喬默笑了笑，“你在這等著，我去幫你摘。”

    這花確實很漂亮，喬默也沒見過。

    見女人又要往前走，喬默趕緊攔住她，好聲好氣地哄著，“我去幫你摘，你在這等等我，馬上就回來。”

    她瞳孔閃了閃，好像聽見了，高高舉著的雙手慢慢放下來。

    喬默扶著她坐在椅子上，這才上了臺子，摘了兩朵小花遞給她。

    女人心滿意足地接過來，嘿嘿傻笑，口水順著她的嘴角留下。

    喬默心中一動，下意識的去掏口袋，這才發現沒帶紙巾。

    她也不嫌棄，用手擦了擦。

    好可憐啊，喬默心裏很不是滋味。這個女人雖然瘋了，但能看出來她年輕時必定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眼角眉梢中，全是風情一片，就像是上流社會的貴婦人一樣。

    即使穿著最普通的病號服，也遮不住她身上的貴氣。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麼打擊，纔會變成現在這樣。

    如果她是個正常人，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吧。

    “我還要！我還要花！”

    她抬頭看向喬默，眼中多了幾分懇求，像是把她當成了依賴似的，指著旁邊的牆角。

    喬默輕輕一笑，像哄孩子似的點點頭。

    “你在這好好呆著，不要亂跑，我去幫你摘。”

    女人乖乖地點點頭，笑的很是燦爛。

    喬默走過去，她雖然瘋了，但還挺有眼光。

    凡是她看中的花朵，總是更嬌豔些，也很美麗。

    喬默也是個喜歡花的，特地多摘了一些，二人各自捧了一大束坐在長椅上。

    喬默突然想到一句話，人比花嬌。

    這女人就是這樣的，看起來約摸四十多歲，歲月雖然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卻並未摧殘，反倒格外善待，只是眼角多了點細紋而已。

    喬默很想跟她聊聊天，可又怕自己說錯，哪句話會刺激到她，只好陪著她一塊兒笑著。

    她似乎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捧著一大捧花，很是小心翼翼的，嗅來嗅去。

    每聞一口，臉上的笑容就多了一層。

    “阿姨，其實你比這花還漂亮。”

    喬默情不自禁地誇讚出聲，這也是她的真心話。

    這女人真的很漂亮，氣質也很棒，年輕時肯定是大家閨秀。

    即使現在上了年紀，身上的貴氣也讓人不容忽視。

    女人轉過身來，摘下一朵花就往頭上戴。

    可她並沒有扎頭髮，纔剛放上去，花朵就順著髮絲掉了下來。

    “花花，花花掉了……花掉了……”

    女人眼裏滿是失落，像個孩子似的很是委屈。

    見狀，喬默拔下自己頭上的髮卡，又重新摘了一朵，戴在她頭上。

    “好看嗎？”她歪著頭，衝喬默甜甜一笑，就像是待字閨中的小女孩一樣，純真又可愛。

    “好看！”喬默用力點頭，“阿姨長得這麼漂亮，這花配在你身上是最好看的。”

    她對喬默的誇獎，似乎聽不太懂。

    但看到喬默的笑容，也開心了很多，二人的磁場莫名很合。

    一個人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無意間朝這邊轉頭，就見他要找的人在這。

    顧晟知趕緊過來，他正要開口，猛然看見旁邊的喬默，慢慢停下腳步。

    似乎察覺到了顧晟知的存在，喬默抬起頭，神色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顧晟知一路跑過來，額頭布著一層細汗，眼神很是驚訝。

    聽到喬默這樣說，他低下頭，目光躲閃了一下，“我只是過來看看。”

    顧晟知明明是在跟喬默說話，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女人身上，透著一股莫名的情緒，很是複雜。

    喬默主動介紹，“我也不知道她是誰在樓下碰到的，她想要花，我就為她摘了這些。”

    喬默想到自己明天也不走，笑嘻嘻的開口，“阿姨，明天早上的花是最鮮豔的，我明天早上為你摘新的好不好？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住哪個病房？”

    顧晟知眼中的驚訝神色更濃，卻又很快平靜下來，轉為傷痛。

    “你……不嫌棄她嗎？？

    “啊？”喬默愣了一下，“我為什麼要嫌棄她？”

    顧晟知目光逐漸垂下，聲音也沉了很多，“她是個瘋子。”

    怎麼會有人跟瘋子做朋友呢？

    “瘋子又怎麼了？”喬默無所謂的晃著小腿，“什麼瘋子不瘋子的，都是人，是人就不分三六九等，再說了，這阿姨很乖啊，就像小朋友一樣，我幹嘛要嫌棄她？”

    喬默目光落在那花上，嘆了口氣，“她那麼喜歡花，在沒得病之前應該也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吧，只是不知道遭遇了什麼變故纔會變成這樣，可她都已經這樣了，還這麼喜歡花，這種人當然是好人。”

    喬默頗為感慨。

    人生在世哪有不苦的，可惜有些人不知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總會發生一些措不及防的事情，連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雖然還活著，卻如同墜落深淵，再無出頭之日，想想也可憐得很。

    喬默能力有限，也幫不了他們什麼，只能在偶遇的時候多陪他們玩一會，也算是唯一的慰藉了吧。

    顧晟知心中大為悲痛，嘴唇輕輕顫抖，鼻頭上傳來酸澀的感覺，慢慢染紅眼眶。

    他猛喘了口粗氣，將這股酸澀的味道硬是壓了下去，朝喬默走過來，卻在那女人面前站定。

    她手裏的花確實很好看，卻奪不走女人的光彩半分，再漂亮的花到了她面前也黯然失色。

    從前有從前的驕矜和尊貴，現在有現在的純真和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