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門
脫衣脫鞋說起來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兒,但是對於一個瞎子只怕不易,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一個人摸索著放好的衣服,翩翩難免就更內疚了。
“王爺怎麼不等我來伺候寬衣?”翩翩小聲道,一邊坐到了寧王的身邊,就著房中暈黃的燭火,她悄悄打量著寧王的側臉,這個角度讓男人優越的輪廓一覽無餘,長眉入鬢,鼻子英挺,淡色薄唇……
翩翩的目光在他臉上來來回回著,最後落在了男人的眼睛上,他的眼睛是真好看啊,映著燭焰,比昨日多了份神采,隨著燭焰的跳動,他眼中的光就跟著一跳一跳的,流光溢彩,叫翩翩都挪不開眼。
可就是這樣的一雙眼,什麼都看不見。
長而濃密的睫毛眨了一下,寧王淡淡開口:“不必。”
頓了頓,又道:“歇下吧。”
翩翩張了張嘴,想詢問寧王被撞的地方疼不疼,可是瞧著寧王這張冷臉,她又什麼都說不出來,當下只得乖乖應聲,爬上了床,然後寧王也上了床,跟昨天一樣,各人睡各人的被子,皆是一言不發,可是翩翩卻怎麼都睡不著。
一則是,昨兒睡得太飽,她還沒有睡意,二則是,她也提醒著自己,讓自己不要睡得太沉,沒得寧王起夜或是起床她再聽不到動靜,到時候又害得寧王挨撞甚至是跌跤。
房中留著一盞燭臺,暈黃的光亮顯得格外溫馨,對面軟榻上,還擱著一堆沒整理完的各種春花,其中木香的味道最突出,清香馥郁,在這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這股子清香就更濃了,和著暈黃的光,將人緊緊纏裹……
這無疑是個叫人沉醉的夜晚,不過對於沉默地躺在床上、各執心事的兩個人來說,這份沉醉也是浪費。
不知過了多久,待到耳畔總算傳來男人悠長的呼吸聲,翩翩這才小心翼翼地側過身,面對著寧王,試探著朝前挪了挪,果然在寧王的額頭上發現了蠶豆大小的一塊青,挨着額發,不仔細看都看不到,明顯顯老管家是誇大其詞了,但是翩翩看著那塊青,還是自責得不行。
不管寧王對她到底是個什麼心思,嫌不嫌棄她,但是寧王對她從未表現出輕視不尊重,而且說到底嫁給寧王是她賺了,不但能夠徹底擺脫鹿府那塊腌臢地,而且嫁人後的日子並沒有她預想的水深火熱,反而還挺舒坦。
而這都是寧王帶給她的,她對寧王自然也得上心。
默默地嘆了口氣兒,翩翩收回視線,又躺平了,一遍遍提醒著自己別睡太死,明兒一定要早起,不知不覺眼皮越來越沉,墜入夢鄉的那一刻,翩翩迷迷糊糊地想,寧王身上的味道可真好聞,比木香還好聞。
……
翌日清晨。
翩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床帳頂上龍鳳呈祥的圖案映入眼簾,她盯著看了幾眼,然後驀地突然坐了起來,外面半張床上空空蕩蕩的,哪裏還有寧王的影子?
壞了!又睡過頭了!
翩翩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連呼阿蠻,阿蠻抱著給翩翩準備好的衣裳進來,衝翩翩擠眉弄眼:“王爺今兒早上離開的時候又吩咐奴婢不得攪擾小姐安睡呢,王爺待小姐可真好!”
翩翩急得要死:“王爺又撞了嗎?”
“撞?撞什麼?”阿蠻一頭霧水。
翩翩又問:“王爺是怎麼去的前院?”
阿蠻道:“福伯一直在院兒裡候著,待王爺出門,福伯就扶著王爺去了前院。”
翩翩這才知道老管家叫福伯,翩翩懊惱又洩氣,“砰”地趴在了妝臺上。
“王爺是什麼時辰起的?”翩翩悶悶地問。
“回小姐的話,王爺這兩天都是寅時一過就起,”阿蠻這才瞧出不對勁兒來,小心翼翼問,“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翩翩不吭聲,把臉悶在胳膊裡,半天才甕聲甕氣地道:“沒事兒,你出去吧。”
阿蠻疑惑地退下,留下翩翩一個人在房中長吁短嘆,臊眉耷眼對著鏡子:“你是豬嗎?怎麼就這麼能睡?”
翩翩都奇了怪了,自從母親病故之後,她一向覺少,趕上颳風下雨外頭動靜但凡大點兒,她都能一夜不得安枕,周嬤嬤為此憂心忡忡,沒少給她煮安神湯喝,怎得嫁過來之後,她這覺少的毛病就不治而愈了,甚至還嗜睡起來了。
不行,明天再不能這樣了,翩翩打定主意,從明天開始就讓阿蠻掐著點過來叫醒她,她就不信自己還伺候不著王爺大人了!
今天周嬤嬤吸取了經驗,早飯準備得豐盛卻不誇張。
“小姐,方纔福伯叫人傳話,說是馬車已經備好了,用完早膳咱們就能動身回門了。”周嬤嬤把三鮮餛飩放到翩翩面前,一邊道。
翩翩聞言頓時就沉了臉,周嬤嬤自然都瞧出了翩翩心情不好,隨即開口勸道:“小姐,不過就是走個過場,待給老爺夫人上柱香之後就能回來了,用不著多長時間。”
翩翩點點頭沒吭聲,到底是失了胃口,只吃了半碗餛飩。
……
吃完早膳,翩翩一行便就啟程回門了,寧王這個新姑爺如今在禁足中,自然是不能陪著翩翩一道回門的,翩翩也不因此覺得遺憾,就鹿府那樣的地界兒,連她自己都不想踏足,寧王不去纔好呢。
成婚的第三天,翩翩再一次來到了前院,出門前自然是要跟跟寧王打聲招呼的,不過翩翩卻只見到了福伯。
“王爺正在歇息,王妃此刻不便面見王爺,王妃只管出門就是,別耽擱了回門。”福伯的語氣一貫沒什麼起伏。
寧王究竟是真的歇息還是根本就懶得見她?
翩翩搞不清楚,遠遠瞥了一眼半開的窗戶,裡頭陰沉沉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他一個瞎子,平時都是怎麼打發晨光的呢?
翩翩一路想著,直到馬車在鹿府門前停下,她纔回過神來,被周嬤嬤跟阿蠻扶著下了馬車,周嬤嬤還一臉擔憂,生怕翩翩又氣出個好歹,不過卻瞧著小姐的表情似是比清早好看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