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開要怎麼回答？

    林開的沉默讓福伯有些著急，他知道自己是在為難林開，但是卻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咬著牙問道：“林開，你……你只要告訴我，萬歲爺是不是派……派孫少闕去的涼州就行了。”

    在從福伯口中聽到“孫少闕”這個名字，林開是有些意外的，他不明白福伯為什麼會獨獨問起孫少闕來，或者說，福伯為什麼會……會如此介意孫少闕跟寧王夫婦接觸。

    福伯眼中的驚惶不安，不時輕輕顫抖的嘴唇，還有僵硬的身軀，無不都在說明，福伯很緊張，而讓福伯如此緊張的，不是別人，就是孫少闕。

    所以福伯這是在擔心……孫少闕會對寧王夫婦不利嗎？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孫少闕可是萬歲爺的心腹，萬歲爺又是最看重寧王這個弟弟的，孫少闕又怎可能對寧王夫婦不利呢？

    或者換句話說，萬歲爺怎麼可能對寧王夫婦不利嗎？

    但是福伯的態度卻是再明顯不過，他分明就是在擔心萬歲爺……會對寧王夫婦不利。

    在意識到這點之後，林開不由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有什麼東西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似乎看明白了，又似乎沒看不明白，但是……但是他已經不敢往下多想了。

    “林開，我……我不是要故意為難你，我只是……只是想求個心安，”見林開半晌無語，福伯已經急的不行了，渾身冷汗淋漓，他伸手顫顫握住林開的手腕，枯瘦的手指顫抖個不停，再開口的時候，福伯聲音裡的哀求已經讓人不忍卒讀了，“林開，你權當是……是可憐可憐我，你知道的，我……我不會害你跟阿蠻的，而且我一把老骨頭又能做得了什麼？我就……就是想求個心裏有數。”

    “林開，看在……看在阿蠻的份兒上，可憐可憐我。”

    福伯的哀求，林開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反手握住福伯的手，看著福伯熬得血絲滿布的眼睛，壓低聲音，一字一字認真道：“是我親自挑的人選，不會有問題的，孫少闕沒有插手，您請放心。”

    原本按照規矩，他已經提早回來與阿蠻一道接旨的，但是一則萬歲爺旨意下的太急，以至於林開根本沒有機會提前回來，二則當時林開根本就不在宮裏，而是在御林軍大營這邊秘密挑選合適的人選前往涼州，他也是後來才知道萬歲爺已經派人來家中下旨的事兒，然後趕著就回來了。

    福伯聞言便僵住了，像是石化了一般，林開正著急要再去叫郎中的時候，福伯又猛地吐出一口氣兒人，然後就是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像是一條離岸瀕死的老魚一般。

    “福伯，您怎麼樣了？”林開急得不行，忙不跌身後去拍福伯的後背，一邊焦急詢問，“是不是還是覺得難受？那我再去叫郎中……”

    “不，不必了，我沒事兒，緩緩……緩緩就好了。”福伯擺擺手，又趴在床沿兒上緩了一會兒，這才又重新坐直身子，靠在枕頭上，原本蒼白的一張臉，因為這一陣急速的喘息，臉頰上多了兩團紅暈，卻並不顯得有生機，倒像是被塗了胭脂的紙人兒一般，看的林開不由眉頭直皺，心裏生出絲絲不安來。

    “福伯，你真的沒事兒？”林開擔心地詢問。

    “沒事兒，就是方纔被驚著了，”福伯勉強衝林開笑了笑，一邊嘆了口氣兒，跟林開道，“方纔實在是難為你了，林開，別……別跟福伯一般見識，福伯就是擔心太過，得不到你親口回答，福伯這條命怕是都得交代在今天了。”

    福伯說的不錯，要不是從林開口中得到了答案，他剛纔真的會因為心中那可怕的猜想，直接嚇得當場暴斃。

    福伯才一回到京師，便就從土地孔孝全空中得知了孫少闕在家養病，這程子林開一直在御書房伺候的事兒，當時福伯也沒有多想，但是後來冷不丁地聽到寧王夫婦起死回生，萬歲爺派人去涼州接人的訊息，福伯一下子就聯想起來孫少闕在家養病的事兒來，然後登時一顆心就險些破膛而出……

    孫少闕當真是在家養病，還是……還是已經悄默聲地出發去了涼州？

    又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兒呢？

    所以福伯根本就來不及為主子的起死回生大喜過望呢，一顆心就驀地墜入了冰窟，方纔冷不丁地當場暈倒，倒不是翩翩跟周嬤嬤她們想的那樣激動太過，而是急怒攻心所致。

    如今聽著林口親口說出答案，福伯的一顆心才方落了地，因為他知道，林開是肯定不會害趙清明夫婦的，所以，林開經手挑選的人一定沒有問題。

    總算是能放心了，福伯這才後知後覺地熱淚盈眶起來，這一次是踏踏實實的激動，踏踏實實地開心，一時間，老淚縱橫，根本停不下來。

    主子跟王妃竟然還都活著，竟然活著……

    真是不敢想這世間還有這樣的好事兒。

    林開坐在一旁看著老淚縱橫的福伯，心裏不由生出感慨惻隱，他能理解福伯此刻心裏的感受，不是連他剛剛得知這個好訊息的時候，也在御前失態的嗎？

    根本就忍不住啊，而福伯對於寧王夫婦的感情，明顯要比他來的更加深厚。

    只是此刻的林開，心裏也有疑惑，縈繞在他的心頭、關於福伯關於孫少闕，甚至是關於萬歲爺的、揮之不去的疑惑，福伯剛纔如此緊張究竟是個什麼意思，難道是……

    林開強迫著自己不往深處去想，但是卻又不由自主地老實去想，越想就越是脊背生寒。

    自從寧王夫婦葬身火海之後，福伯便就從未在他跟阿蠻面前提起過寧王夫婦，更別說是關於寧王夫婦葬身火海的細節了，福伯不說，他們當然也不會提，也更加不會多想這件事兒，但是如今瞧著福伯的反應……

    只怕當初嘉善寧王府地那一場大火有內情呢，而且這內情可能還跟……孫少闕有關。

    福伯當時便就已經發現的嗎？還是事後察覺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