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辦喪事兒，自然規矩多也規矩大，京師那邊的百姓應該也都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不過對於好不容易去趟京師的董若英來說，未免也就是太遺憾了，哪兒都去不了，憋憋屈屈被拘在院子裡頭，這趟京師簡直去了跟沒去一樣。

    董若英對此深感遺憾，可是瑞兒卻似乎對京師的事兒很好奇，聽他提到了王爺的喪禮，還特地詢問了一句：“你是說當時王爺們的喪禮是同時舉辦的？”

    瑞兒是知道當年天家一下子歿了三位王爺的，若是再加上身為先帝幼弟的秦王的話，那就是攏共歿了四位王爺，但是很明顯，董若英口中提到的一眾王爺的葬禮，這一眾王爺裡頭肯定是不包括那個謀..反作亂、心毒手辣的秦王，只不過即便是三位王爺同時喪命，但是屍骨回京肯定不是同一時間，所以瑞兒倒是沒有想到天家是同時為三位王爺舉辦的葬禮，似乎從前也沒有這樣的先例，所以冷不丁地聽到董若英提起，瑞兒還覺得挺稀奇。

    董若英見他對此很好奇，自然是知無不言，當下便就把自己當時在京師的見聞跟瑞兒講了一遍：“對，是同時舉辦的，所以當時的喪禮格外隆重，還是當時的大皇子、如今的萬歲爺親自主持辦理的，雖然三位王爺同時下葬，但是規格卻有不同，聽聞萬歲爺跟歿了的寧王殿下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自幼兄弟情深，所以萬歲爺對寧王殿下之死深感悲痛，著意抬高了寧王殿下夫婦的葬禮規格，是以太子下葬的規格辦的，至於三殿下跟四殿下，雖然同爲皇子，卻是沒法子跟寧王殿下夫婦相較的。”

    瑞兒聽著董若英口中說著什麼“兄弟情深”，語氣還十分切切，他倒是並沒有因此心生感動，反倒覺得十分諷刺，從前先帝跟秦王不也是手足情深，據說秦王算是被先帝親手拉扯大的，正所謂長兄如父，這段兄弟佳話更是天下皆知，可是到頭來，秦王還不是造了先帝的反？甚至還對三位侄兒痛下殺手？

    當然了，這是後來朝廷一錘定音的，誰又知道這裏頭真正的暗潮涌動？

    就像是從前聿懷太子父子的先後暴斃，誰又知道是不是真的暴病而死呢？

    這便就是天家所謂的親情，所以也別提什麼“兄弟情深”了，這玩意兒或許壓根兒就不存在於天家人身上。

    瑞兒原本就對天家對朝廷態度消極，所以這時候聽董若英這樣說，心裏又涌起了絲絲厭煩，當然他不是厭煩董若英，所以也刻意忍著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附和著點點頭：“或許是這樣吧，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是啊，不僅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再加上寧王殿下夫婦又是那樣的情況，所以萬歲爺格外看重憐惜自己的手足兄弟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寧王殿下夫婦福薄，沒有熬到萬歲爺登基繼位的時候，真真是可憐至極。”

    瑞兒看著董若英嘆息搖頭，不免心生好奇，問道：“寧王殿下夫婦是個什麼情況？”

    他只是隱隱約約猜到天家內部激烈的你爭我奪，至於各位天家貴胄具體是個什麼秉性背景身世，瑞兒也是一無所知。

    “寧王殿下雖是堂堂嫡出皇子，可是卻是個頂頂可憐的，”提到寧王殿下，董若英不免又是一聲嘆息道，“寧王殿下本就不得聖寵，後來好不容易熬到封王之後，沒過多久就瞎了眼，從此就再看不見了，這還不算，寧王殿下後來還娶了個瘸腿兒女人，你說可不可憐？”

    瞎眼……

    瘸腿兒……

    京師樣式的棉斗篷……

    瑞兒驀地就站住了腳，他心裏像是突然之間就落下了一道炸雷，直驚得他渾身上下跟著發顫。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他先前心裏的疑問便就有了解釋，可……可是這、這怎麼可能呢？

    是啊，怎麼可能呢？

    小叔叔小嬸嬸怎麼可能會是……會是堂堂寧王殿下夫婦呢？就算小叔叔小嬸嬸一個是瞎子一個是瘸子，但是寧王殿下夫婦可是早就葬身火海了呀！

    可這天底下又哪兒有那麼巧的事兒呢？

    一時之間，關於小叔叔小嬸嬸的所有過往回憶，一下子都涌進了瑞兒的腦海。

    小叔叔小嬸嬸出現在涼州的時間、小叔叔對他的諄諄教導，小叔叔那絕非常人的眼光心胸，以及小嬸嬸讓人過目不忘的容顏，還有小嬸嬸那……一開始讓人驚掉下巴的做飯手藝跟女紅。

    記得從前祖母是怎麼評價小嬸嬸做飯的手藝跟女紅來著呢？

    “哎，也虧得二海兒是個不挑食的，換二一個指定一天三頓鬧騰，我就不明白了，怎麼會有人把麵煮成疙瘩湯？”說這話的時候，馬大娘正在家裏給趙清明納千層底兒，老太太一邊忙活著針線，一邊繼續跟馬大爺嘆氣道，“不會做飯也就罷了，女紅也是夠嗆，總是去成衣店花銀子買，哪裏像話？多少銀子夠使的？真是越想越愁人。”

    馬大爺當時還勸馬大娘道：“新媳婦兒嘛，都這樣，慢慢來，等到以後上手了做慣了，也就好了。”

    “啥慢慢來？在涼州，不會擀麪不會做針線活的姑娘，能找到婆家？”馬大娘白了馬大爺一眼，繼續納鞋底子，“也有例外，不過得是出身富貴的千金大小姐！打一落生就有成堆人伺候，一輩子享福的命，倒是不用學這些。”

    馬大爺吃了一口花生米，隨口道：“說不定人家丫頭就是大小姐出身呢？”

    馬大娘簡直無語，這回只白了馬大爺一眼，都懶得搭理，等納完了鞋底子，馬大娘又開始忙活著給翩翩做冬裝，是一件水紅的小花襖，雖然嘴上嫌棄翩翩，但是心裏哪兒有不疼的？自從有了趙清明跟翩翩，馬大娘空閒的時候手裏就沒有離開過針頭線腦，把從前給兒子兒媳做衣裳鞋襪的心思精力又重拾了起來，成天忙活不停，心裏卻很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