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女已經打定主意，不管此次瑞哥他是生死是，孫女都要留下來照顧馬爹爹馬婆婆，不僅僅是爲了要替咱們董家贖罪，也是想為瑞哥盡一片孝心，還請祖父允准。”

    一邊說著，董若英一邊對著董大儒深深叩首，頭磕下去，卻再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瞧著架勢，要是董大儒不鬆口同意的話，她便要一直這麼磕著不起。

    董大儒對於孫女的這一番話，其實並不意外，因為孫女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性子，之前是孫女一看眼中的瑞兒，既是看中了，那對董若英來說便就是此生認定了這人，若是瑞兒人活著，若是瑞兒明確表示出對她並不滿意的話，那麼以董若英的驕傲，即便心裏放不下瑞兒，也是絕對做不出來死纏爛打的事兒的，她還會順順利利嫁人，與夫君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過完這一生的。

    但是如今，瑞兒生死不明，並且還很大可能並沒有生的可能，可就是這樣的原因，纔會更加堅定董若英對瑞兒的心，而且就像董若英說的那樣，還有對馬大娘馬大娘的虧欠之心，這兩種因素疊加之下，更加堅定了董若英要留下來照顧孝順馬大娘馬大爺的心思。

    可是照顧馬大爺馬大娘這話說得好聽，她一個不相干的外人憑什麼照顧？又怎麼照顧？

    董若英這話的含義其實也很明顯，她這是已經決定了，即便瑞兒死了，她也要嫁給瑞兒，哪怕是抱著瑞兒的牌位，也要做馬家的媳婦兒，以孫媳婦的身份，名正言順地照顧孝敬馬大爺馬大娘。

    董若英的心思，並不讓董大儒感到意外，但是這不代表董大儒就能接受，即便他一直都在為難怎麼才能保住董家，很明顯若是孫女兒肯嫁進馬家，代瑞兒照顧孝順馬大爺馬大娘的話，那寧王看在孫女的份上應該是不會為難董家的，他們董家也能逃過這一劫。

    但是董大儒如何肯？

    這是他最疼愛的孫女啊，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孫女啊，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孫女嫁給……嫁給一個死鬼，守一輩子的活寡？

    不！他不能！絕對不能！

    “不行！這事兒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董大儒簡直是氣衝牛斗，一張口聲音就大了許多，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怒氣，“你這樣跪著也是沒用！別指望我會心軟！這事兒沒門兒！”

    董大儒氣得胸口起伏不定，若換做是孫子，他怕是就要直接伸手去打了，但是面前的卻是孫女兒，他就算再如何動氣，也是萬萬捨不得動手，只能氣得吹鬍子瞪眼。

    “那祖父可想好了要如何讓寧王殿下息怒嗎？”董若英聞言，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董大儒，一字一字說的波瀾不興，可是卻聽得董大儒窒息，“是要交出爹爹性命，還是爲了袒護爹爹要葬送弟弟未來讓整個董家都為爹爹陪葬？抑或是……利用馬爹爹跟馬婆婆的善良，厚顏無恥地讓他們在寧王殿下面前為咱們一家求情？”

    “你住口！”董大儒的手重重拍在桌上，怒不可遏地指著董若英道，像他這樣從來都是風度翩翩的一代名師大儒，此時卻全然失控，像是一隻被激怒的野獸，哪裏還有半點兒尋常的儒雅風姿？

    董若英卻並無一絲畏懼，只是輕輕道：“看來祖父是還是沒有想好，既是舉棋不定，不若考慮考慮孫女的提議，畢竟代價最小，獲益最大，更是能因為孫女跟瑞哥的婚事攀上寧王殿下這條大腿，既是有了寧王做靠山，日後董家自是能發揚光大，弟弟前程也是不可限量，豈非兩全其美？”

    孫女這冷靜的這一番冷靜分析，就像是一根針刺進了董大儒的心裏，董大儒一時間疼得都喘息不得，眼睛都跟著變紅了，他看著孫女，半晌才總算顫顫巍巍發出聲：“若英，你真是……真是這樣想的？這樣想……想祖父的？”

    難道在孫女眼裏，自己一直以來竟是這樣的存在？

    不顧孫女的幸福死活，只一門心思顧著董家的門楣榮耀？只要是爲了能讓董家發揚光大，他就可以眼都不眨地犧牲孫女一生的幸福？

    孫女就是這樣……這樣想他的？

    董大儒真的是被傷到了，不錯，他的確是個世故圓滑的，為此，他討好魯平，甚至後來同意讓瑞兒做孫女婿，也有這方面的考量，他也的確一直盼著董家能夠發揚光大，為此他悉心培養孫子孫女，他一直在做的，都是爲了董家，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纔撐起來的門楣，當然要一門心思著想，但是……

    但是這就是他人生的全部意義嗎？

    難道親人骨肉在他眼裏就不值一提嗎？

    爲了董家，爲了能抱上寧王殿下的大腿，他就……就能硬著心腸眼睜睜地看著孫女嫁給一塊冷冰冰的牌位？葬送一輩子？

    他怎麼在孫女……孫女眼裏，就成了這樣自私冷血的存在？

    從來就沒在人前，尤其是晚輩面前失態過的董大儒，這個時候卻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雖然他旋即就扭過頭抹去了眼角淚水，但是董若英還是看到了，董若英先是一愣，這還是她頭一次看到祖父落淚，旋即，她也跟著淚如雨下，是因為羞愧，也是因為崩潰。

    “祖父，您原諒孫女，孫女並不想……並不想故意扎您的心，孫女是……是怕您不同意，孫女知道祖父心疼孫女，定然捨不得讓孫女受苦，斷斷不肯同意孫女的想法，所以……所以孫女才故意、故意說這些……孫女不該！孫女錯了！求祖父原諒！”

    董若英越說越是內疚越是悲傷，說到最後，人跪趴在地上，嗚咽不止，渾身都輕輕顫抖，停不下來。

    這段時間，她真是受夠了折磨。

    她是最先一批知道瑞兒被綁的人，也是最早提出要交贖金去營救瑞兒的人，但是卻被父親給禁足，切斷了對外的聯絡，所以這幾個月，她一直處在焦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