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平稍稍一怔，旋即便就躬身道：“是，請殿下儘管放心，下官一定辦好。”

    “行了，你退下吧。”趙清明擺擺手道。

    “是，下官告退。”

    “等等，把這個帶上。”趙清明叫住了魯平，指了指桌上已經晾乾的紙張。

    “是，下官遵命。”魯平走過去，小心翼翼卷好，捧在手中，然後沒做停留，隨即便就躬身退了出來，這個時候已經日光西斜了，魯平出了左跨院，一路慢吞吞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兒，坐在書房裏頭髮呆，來來回回想的都是方纔跟趙清明見面交談的場景。

    萬歲爺對寧王殿下究竟是個什麼態度，從前魯平是看不懂，但是最近卻愈發明瞭了，應該就是在那“趁早！趁早！”之後，若說當時魯平還是不敢往下琢磨的話，那麼後面萬歲爺的奏摺便就直白太多，即便他再蠢笨無知，也能一眼明瞭。

    “……凡西北政務、與西域諸國和談之事，有不明者，皆可詢問寧王，按寧王之意辦理。”

    萬歲爺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萬歲爺就是要將所有西北政務以及跟西域諸國開展互市通商談判的事兒都交給寧王全權處理，這是魯平先前並沒有想到的。

    若是萬歲爺能一舉剷除白氏一門，同時又能跟西域諸國開展互市通商，自是能保西北免受戰火、長治久安，又能為大夏開啟盛世，這樣的豐功偉績，足夠萬歲爺名垂青史、成為一代明君，但是萬歲爺如今的意思卻是……

    要將這樣天大的功勞拱手讓給寧王殿下。

    萬歲爺怎會如此厚愛寧王殿下？以至於寧願把自己的功績、賢名都白送給寧王殿下。

    可若是萬歲爺當真如此厚愛寧王殿下的話，那為何當初明明已經知曉寧王殿下夫婦尚且存活人世間，且就在涼州，為何萬歲爺卻遲遲沒有下令接回寧王殿下夫婦呢？

    甚至很長一段時間，萬歲爺壓根兒都沒有過問寧王夫婦，一副由著他們自生自滅的架勢，也是在此期間，寧王夫婦差點兒雙雙殞命，以至於魯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認定萬歲爺是並不關心寧王殿下死活的，甚至還是盼著寧王殿下夫婦丟命的。

    可是萬歲爺如今又突然對寧王的態度卻又發生這樣大的改變，萬歲爺到底是……怎麼想的？或者說是萬歲爺近來究竟經歷了什麼才發生了這樣大的改變？

    魯平又想起了那奏摺上兩滴暗紅的血點，一時間心亂如麻，不可抑制地胡思亂想。

    難道是……

    難道是。

    魯平倒吸一口涼氣，久久緩不過來。

    好半晌才總算緩過來，長嘆一聲，又盯著桌子上趙清明手寫的摺子看了一會兒，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趙清明的摺子是當著魯平面兒寫的，後來也是魯平拿著回來的，所以並沒有防著魯平的意思，但是從始至終，魯平也並沒有偷看半個字，就這麼愣了一會兒，然後魯平，親手將摺子給密封好，又同自己的奏摺再次密封好，這才喚了侍衛進來，吩咐六百里加急將密摺送回京師。

    “啟稟大人，下面的侍衛前來送信兒，說是白有成在一眾白家侍衛的護送之下，已經進入涼州了。”沒一會兒，屬下又進來跟魯平稟報。

    魯平聞言，登時便是一聲冷笑道：“既是已經回來了，那可就要給盯住了，再不能給這位白家獨苗兒溜出去的機會了，不然往後可要怎麼關門打狗呢？”

    “是，屬下遵命。”屬下領命，然後躬身退下。

    ……

    卻說董大儒跟馬大爺此時也已經進了城，來的時候，馬車裏麵是四個大人一個孩子，回來的時候卻就只剩他們兩個老頭兒了，馬車一下子就顯得空蕩了不少，馬大爺從前根本就沒有坐馬車的機會，今天倒是來回坐了兩趟，只不過他卻沒覺得半點兒享受，去的時候緊張忐忑，回來的時候蔫頭耷腦、一臉愁容。

    董大儒也沒心思欣賞窗外的春光，一直都在觀察著馬大爺，董大儒此刻心裏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馬大爺，但是卻又張不開嘴，也是不敢張這個嘴，所以到底也是憋了一路，兩個老人家就這麼一路沉默地回到了涼州城。

    眼瞅著距離馬家越來越近，馬大爺聽著外頭熟悉的叫賣聲，纔回過神來，然後就忙衝着董大儒道：“董先生，今天在金……”

    “金峰別院。”董大儒忙不迭提醒。

    “對對對，就是金峰別院，”馬大爺點點頭，又忙得往下說，“反正今天在那邊的事兒，你可不能往外說，就算是對孫女兒，也是不敢亂說的，明白嗎？”

    董大儒忙不迭點頭道：“老哥哥說的是，在下也不是不知道深淺的，這樣天大的事兒，自是不敢多說的。”

    馬大爺聽了董大儒的保證，這才覺得放心，又覺得自己這樣像是在對人家董大儒發號施令，難免就有些過分，便就又忙順著董大儒的話往下道：“對對對，就是董先生說的道理，這樣天大的事兒，可不是咱們這起子平頭百姓敢摻和的，切莫惹禍上身。”

    “正是這個理兒。”

    董大儒嘴上附和著馬大爺，心裏卻未必是這樣想的，剛纔趙清明對馬大爺是個什麼態度，他可是看得真真兒的，就憑著寧王殿下夫婦跟馬大爺馬大娘的感情，只怕馬大爺跟馬大娘也做不了幾天的平頭小老百姓了，倒是寧王殿下對他，始終不冷不熱的，也不怎麼愛搭理……

    董大儒難免就擔心，趙清明這是因為兒子董少平的緣故記恨他們董家，若真是那樣的話，日後瑞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寧王殿下會不會……收拾他們董家？

    一想到這個，董大儒心裏那叫一個拔拔涼啊，渾身都開始冒汗，一邊在心裏不停咒罵自己那不成器不中用的兒子，一邊又少不得想要討好馬大爺，盼著日後馬大爺能為他們董家說話，也好能讓他們董家免於寧王殿下的雷霆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