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黃花梨書桌上筆墨紙硯也都給準備好了，筆架上掛著的都是上乘的湖筆，而旁邊挨着的是一方貴重的七星伴月隨行澄泥硯，瞧著不大的一方硯臺，恐怕就不下二百兩，靠他跟翩翩買包子燒麥，得小十年才能賺來這一方硯臺。

    從書架上的書籍，到地上鋪的毯子，桌上的筆墨紙硯，甚至是窗臺上的瓶插，這間書房裏頭可謂是用心佈置，哪裏是一時三刻就能收拾出來的？

    趙清明坐在桌子後面，目光在書房裏頭一番逡巡，最後落在了面前巴掌大的金絲鐵線荷花茶碗上，多少年了，早就用慣了粗瓷大碗，冷不丁地又見到這樣精緻貴重的茶碗，趙清明微微有些愣神，心裏只覺得恍如隔世，又有些黯然神傷。

    趙清明端起那杯茶，卻並沒有著急去喝，而是端在手裏看著，看那茶碗上精緻繁複的金絲鐵線，也看著自己手上的粗糙跟老繭，這種格格不入，讓他不由譏誚地牽了牽唇，然後一仰頭將裡頭的茶水一飲而盡，他房中的自然是頂級好茶，但是他喝的急，也不在意，所以竟也沒唱出來什麼味道。

    只是有些惦記清早下肚的那碗麪茶，有些遺憾，當時沒有多喝一些，往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口福喝到。

    “殿下。”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又傳來了魯平的聲音。

    趙清明的思緒被拉回，放下了那空空如也的茶杯，然後沉聲道：“進來。”

    “是，”魯平應聲，然後推門躬身進來，行至桌前，魯平躬身稟報道，“啟稟殿下，屬下已經寫好了摺子，這就要送去京師，不知殿下可有奏摺要一道送往御前的嗎？”

    其實這話本不該魯平前來詢問，按說趙清明如今既是主動現身，坦白了身份，那自然就當親筆具折上奏，跟萬歲爺解釋前因後果，萬歲爺見了奏摺，後面也好安排他們夫婦回京事宜，但是魯平左等右等，也不見趙清明的摺子送來，所以便就只能硬著頭皮過來詢問了。

    趙清明聞言點點頭：“你來的正好。”

    然後便從筆架上取出一直毛筆，展開紙張，一陣筆走龍蛇，最後放下毛筆，等著墨乾的空檔，趙清明又問起了尋找瑞兒下落的具體事宜，這是趙清明如今最關心的事兒了。

    魯平知道趙清明看重此事，連他自己也一直都是一門心思地查詢瑞兒，也一直著急盼著西北大營雷達英那裏傳回好訊息，只是方纔當著董大儒跟馬大爺的面兒，他自然不會多說，但是如今趙清明問起，他自然也不敢隱瞞，當下就忙得跟趙清明彙報進展。

    “啟稟殿下，依下官對西北狀況的瞭解，通常針對西北百姓，尤其是在西北跑生意的小商販，下手之徒，多半是內外勾結，也就是當西北地人夥同西域賊人作亂，”魯平道，“西北邊境一直不寧便就有這方面的原因，尤其是近十年來，這幫人愈發猖狂，西北這邊的綁票案甚至是人口失蹤案一直居高不下，依屬下之見，瑞兒應該就是落入這幫人之手。”

    魯平不是憑空猜測，若只是西域人作案，綁走了瑞兒的話，幾乎是沒有可能一路順利抵達長安，跟董家那邊要求贖金的，西域人的膽子再大，卻也不敢明目張膽隻身前往長安要贖金的，他們就不怕董家跟官府報案，直接將人拿下？

    必然是他們那夥人中就有大夏人，他們熟悉西北情況，只怕對長安的情況也深有了解，所以纔會一路摸到長安，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跟董家索要贖金，而且挑選交付贖金的地點也是選的位置極好，長安城外，既方便觀察董家跟城門守衛的情況，也方便跑路。

    若是那董少平不是個慫包軟蛋的話，當時就按照約定的時間地點交付了銀子，這單生意便就算是做成了，綁匪只管拿銀子走人就是了。

    所以按照這夥人的一些列做法來看，這應該就是一波內外勾結的綁匪。

    趙清明之前也是知道西北不寧、邊境更是混亂的情況的，倒是不知道這其中竟還這般複雜，聞言不由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說，有一波內外勾結的綁匪長期盤踞在邊陲之地，而他們的目標便就是往來西北跑貨的大夏小商販？”

    魯平點點頭，道：“殿下英明，正是如此，這幫人長期為禍西北，不止只做綁票的勾當，搶劫殺人也屢見不鮮，很多過來跑貨的小商販，只要被他們盯上了，非但手上的貨物銀子不保，只怕性命也要丟在西北。”

    說到此處，魯平面露不忍，嘆了口氣兒道：“可憐這些小商販都是天南海北各地而來，就算是死在了西北，家人也無從知曉，即便後來發覺出事兒了，卻也不敢前去報官，畢竟大夏如今跟西域諸國尚未互市通商，而這些小商販賺的雖是辛苦錢，但是卻也的確是不得見光的買賣，所以家人就算是再如何擔心，卻也並不敢主動報官，擔心全家都受到牽連，想必那群歹人也是深知這個道理，所以更是橫行無忌，作惡多端。”

    趙清明聞言，也不由蹙了蹙眉，一時間心裏想到了瑞兒失蹤多年的爹孃，還有苗大哥苗大嫂，這些可都是賺辛苦錢的可憐人，而就是這樣的可憐人，竟然是那起子畜生眼中任意下手宰殺的羔羊。

    真真是可惡至極，真真個個該殺。

    而魯平描述的這情況比趙清明之前想象的還要更糟，不過也有一點是趙清明想不明白的。

    “你剛纔說的，那群歹人下手的目標通常都是過往的小商販，為的是搶奪他們身上的錢財還有貨物，那他們又怎麼會對瑞兒下手？”趙清明問。

    是啊，瑞兒又不是小商販，不過就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再說了，瑞兒身上也並沒有什麼錢財，看上去也並不像是個富家公子，那群歹人又是怎麼瞄上了瑞兒的？為什麼會對瑞兒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