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士仁想著剛纔白夫人那般癲狂模樣，心裏沉重異常，到底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白老夫人會變成如今的模樣，白士仁雖然不肯細想，但是卻葉門清兒，就像白夫人說的那樣，是他們害了娘。

    既是當時知道孃的意圖，知道娘這是在爲了孫子絕食尋死，他們就該及早攔住，而不是裝作渾然不知，由著娘這樣一天天地捱餓，一天天地淨等著死……

    是他們的無能、懦弱、貪婪，害了娘。

    事到如今，又能怎麼辦呢？

    “嗚嗚”哭了一會兒，白夫人取出帕子擦了擦臉，然後紅著眼晃著白士仁的手，急切著道：“老爺，娘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得讓娘吃飯才成，要不還是去請沈郎中過來給娘瞧一瞧吧，咱們沒有法子，指不定沈郎中就有呢。”

    “那到時候要怎麼跟沈郎中說？”白士仁苦澀地牽了牽唇，問道，“要怎麼跟沈郎中解釋娘好端端地突然就絕食了呢？”

    是啊，既是要沈郎中幫忙想法子讓白老夫人進食，那就必須得說實話了，並不是什麼舊疾所致、油盡燈枯，而是白老夫人自己一門尋思在絕食尋死，可是……這要怎麼跟沈郎中說？沈郎中若是知道了，自然是要起疑的。

    白有成這話讓白夫人頓時就愣住了，但是旋即白夫人便就道：“說便說，就說是咱們不對，惹娘生氣了，娘氣得很了就像給咱們個教訓，所以才絕食來著！”

    白士仁還是苦笑：“你這說法沒問題，只是娘那邊怕是不會配合，到時候……再當著沈郎中的面兒，說出那許多糊塗話來，又當如何收場？”

    白夫人這下子又噤聲了，她倒是差點兒給忘了人，如今白老夫人人是糊塗了，就在剛纔還發了好一會兒的瘋呢，還是她廢了好一番力氣纔給哄好了，誰知道白老夫人當著人家沈郎中的面兒會不會發瘋？會不會又說什麼胡言亂語？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白夫人這下子又六神無主了，急的又要掉眼淚的時候，就突然聽著白士仁緩聲道：“還是儘早把有成接回來的好，只要見到有成了，娘想必就能放心了，人也會好起來的。”

    “對對對！趕緊把有成給找回來！娘就是因為有成病的，只要瞧見有成人好好兒的，娘自然能不藥而癒！”白夫人聞言忙不迭點頭如搗蒜，一邊去晃白士仁的手，“老爺，你快派人去找有成，這就去！孃的身子可……可是再等不起了！”

    “知道了。”白士仁也知道輕重，當下拍了拍白夫人的手，便趕緊起身去吩咐了。

    ……

    自從昨天跟趙清明商量好了從今天開始，兩個人就一起去鋪子裡之後，翩翩心裏就一直相當雀躍，畢竟自從趙清明之前病倒之後，家裏的包子鋪就沒有正經開過幾天，就算中間開了那麼一陣子，也都是趙清明去鋪子裡，她則要待在家裏養胎，如今總算又能去包子鋪了，翩翩別提多高興了。

    “又不是啥了不得的事兒，至於這麼開心嗎？”

    將將魚肚白的時候，趙清明還沒睜開眼就聽著翩翩哼著小曲兒，早巴巴地起床梳洗，趙清明單手撐在炕上，一邊拍著小福星，一邊笑著看著坐在梳妝檯前專心致志梳頭的翩翩，覺得這丫頭實在是太容易高興了。

    或者說，是太容易滿足了。

    打一開始，翩翩剛剛過門，他對翩翩還不甚熟悉的時候，就有這個感覺。

    而就是因為翩翩是這樣的性子，才得以讓他們能有機會攜手一步步走到今天。

    要是翩翩是個計較的性子，或者就是尋常京師貴女的性子，趙清明當初是根本不願接近翩翩的，不想委屈人家，也不想去討人家的嫌。

    但是翩翩是不一樣的，翩翩很特別，像是……

    老天爺特意送到他身邊來的一樣。

    “當然開心啊，一會兒就能看到好些老熟人啊，滷肉店的嬸子見我肯定高興，肯定會送滷肉來給我吃，還有點心鋪的阿嫂，肯定會那紅糖糕給我吃，嘿嘿嘿，我這都要流口水了。”翩翩越說越高興，還真的覺得有些饞了，然後趕緊默默嚥了咽口水。

    “既是想吃怎得都不告訴我？我也好給你買來，省得你總是嘴饞心裏惦記？”趙清明問，語氣裏帶著點兒埋怨，但是心裏卻又難免自責，自從阿福出生，他的心思難免要被阿福吸引一部分過去，如今還得日日忙著經營包子鋪的事兒，還得操心他們的身家大事，所以對翩翩的關心似乎也不如從前了，以至於他都想不起來這程子翩翩可有暗示過他想吃滷肉跟紅糖糕，對於對妻子的忽視，趙清明很是內疚。

    翩翩卻一副無所謂的架勢，繼續對著鏡子梳著頭髮，一邊又接著道：“誰總嘴饞心裏惦記了？你忘了，我整個月子裡簡直天天吃到吐，一點兒吃零嘴的心思都沒有，也就是將將才想起來，我纔不是那種總貪嘴的，你最好少污衊我。”

    “好好好，是我不好，污衊夫人了，”趙清明笑著連連告饒，一邊自己也掀開被子爬了起來，打量著外頭還灰濛濛的天兒，趙清明又有些擔心，問道，“真的不困？不用再多睡一會兒再過去？左右我應付得來，你踏踏實實睡到天亮，在家裏吃了早飯再過去唄？”

    買早點的就沒有不辛苦的，如今涼州的天兒還冷，所以現在還能頭天包好包子燒麥預備著，等再過些時候，涼州轉熱了，那包子燒麥就不能過夜了，到時候要比現在還要早起至少一個時辰，和麪、方面、和餡兒、包包子燒麥，還要上鍋蒸好，這都得在家裏提前完成，這麼多年來，馬大爺馬大娘都是這樣過來的，就從沒有一覺睡到大天亮的時候。

    趙清明自己不覺得辛苦，如今包包子的手法也算不錯，就是燒麥皮兒他還擀得甚不利索，不過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能學會，到時候，不管是包包子還是燒麥，他一個人都能搞定，用不著翩翩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