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不對勁兒
“老爺,娘……娘似乎是糊塗了,很多事兒都記不清楚了,可唯獨心心念念着有成,不管我怎麼勸怎麼跟她保證有成沒事兒,讓她放心養病,她卻無論如何都聽不進去一般,兀自心心念念要拿自己的命去換……換有成平平安安的,說什麼都不肯吃藥,飯菜也是……萬萬不碰的,我苦口婆心勸了半天,才勉強喝了幾口水,”白夫人嘆息著道,一開口聲音就帶著微微的沙啞,雖是屋裏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不過就聽著白夫人的聲音,也知道她此刻必然在落淚,“老爺,如今可要怎麼辦呢?難不成咱們真的要眼睜睜看著娘……就這麼送命嗎?”
白夫人說到後面,已然是控制不住情緒了,從起初的嗚咽變成了啜泣,語氣中滿是難過,還夾雜著悔恨,白夫人取出帕子擦了擦眼淚,半晌又帶著哭腔道:“老爺,咱們……咱們當初就不該同意孃的法子,是……是咱們害了娘啊!”
白夫人的哭聲落在白士仁的心裏,真真是針扎一般,一時之間,白士仁只覺得自己都要窒息了,後悔、內疚、自責、無奈,這些情緒一股腦兒地都涌上了心頭,折磨著他,讓他渾身每一處都不得安生。
白夫人說的沒錯,是他們,是他們害了娘啊。
自從新皇登基之後,白士仁就覺察出來不對勁兒了,或許是更早之前,早在先帝臥病靜養、由大皇子全權代理朝政的時候,白士仁的心裏便就開始有了危機感。
其實這危機感確切地說,應該是由來已久,畢竟先帝對於白士仁也並非是全無抱怨,尤其是當初白士仁婉拒了接管西北大營、順萬歲爺的意思與衛氏一門相爭的時候,先帝自然而然地對白士仁就不滿了起來,不管先帝對白士仁再有不滿,跟衛氏一門這個心腹大患相比起來,對白士仁的不滿就顯得微乎其微了,尤其是先帝還需要白士仁坐鎮西北盯著西北大營,卡在西北西南兩個大營之間,所以先帝對白士仁再怎麼有不滿,卻也幾乎沒有表現出來,相反先帝臨朝近三十年,對白家一直相當厚待,也是因此,白士仁這個涼州土皇帝的日子過得相當滋潤,整個白家也是不必說了。
白士仁正是抓住了萬歲爺對衛氏一門的不滿,加以利用,繼而從中為自己為白家爭取了最大的利益,伴隨著先帝的恩寵,白家一躍成為西北首屈一指的名門望族,更是先帝眼中的肱股之臣,白士仁雖然幾十年官位不動,但是卻稱得上是位高權重、權傾一方,而兒子白有成就是在這個期間降生的,生在這樣順風順水、蒸蒸日上的白家,又有一家上下的期待寵溺,白有成打小過的日子,幾乎是能夠睥睨一眾皇子的。
沒錯,的確是睥睨皇子,即便是帝后嫡長子的趙清暄、帝后嫡子的三皇子,他們的成長經歷跟白有成比起來,真真是相形見絀,更別說是不受父皇寵愛的趙清明瞭。
白士仁之所以敢這麼寵着兒子,由着兒子為非作歹,不僅僅是因為白有成這老來子來的著實不易,真是他這個做爹的心肝肉,沒法子不疼,也是白士仁有自信,自信只要有他在,他兒子就有橫行霸道的資本。
畢竟先帝都有求於他呢,畢竟只要衛氏一門還在,他們白氏一門就註定是先帝眼中的金疙瘩,且要緊著呢。
而衛氏一門會存在多久呢?白士仁雖然早就脫離了軍營,但是對衛氏一門在軍中的影響,以及對衛氏一門從聿懷太子那裏繼承的軍權的猜測,讓白士仁確定,衛氏一門會長久存在,先帝輕易不敢招惹,更別說拔除了,尤其是出身衛氏一門的元后所出的嫡長子趙清暄一貫最得萬歲爺看重,明顯顯是照著繼承人的標準來栽培的。
這就更讓白士仁確定,先帝短時間內,是絕無可能對衛氏一門下手的,說不定先帝整個在位期間,都要對衛氏一門忍氣吞聲,而萬歲爺的忍耐,恰恰就給了他們白家的立足地。
至於未來天子,不管是身上流著衛氏一門血液的嫡長皇子趙清暄還是別的皇子繼承皇位,衛氏一門這個尾大不掉的問題註定都會成為新君的心裏的疙瘩,畢竟沒有哪位天子能夠忍受與臣子共享軍權,即便是身上流著衛氏一門血液的趙清暄也不成,所以剷除衛氏一門也勢必也要如先帝一樣,成為新君心中的最大目標,而厚待拉攏他們白家,也是自然而然的。
白士仁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所以纔會在後來變得如此肆無忌憚,纔會將兒子寵得那般無法無天,雖然白士仁越發昏聵庸碌,但是卻也知道白家需後繼有人,自己畢竟不能護着兒子一輩子,所以這些年來,白士仁著手栽培提拔了不少西北官員,這些人中絕大部分都是白氏族人子弟以及白士仁的心腹,白士仁以此確保即便自己百年之後不在人世了,兒子白有成以及他們白家的子子孫孫也能有滋有味兒地過活。
事情就像是白士仁預料的那般,這幾十年來,白家一直風生水起,過得那叫一個滋潤,待到京師傳來秦王謀逆逼宮,萬歲爺受驚過度一病不起,大皇子代理朝政的時候,白士仁也沒有過多的驚詫,日子照樣繼續往下過,不過是頭頂要換新主子罷了,而對白家而言,這新主子跟舊主子也沒啥區別。
但是沒過多久,白士仁就覺察出來不對勁兒了,這新主子跟舊主子還真是不一樣,是他小看這位新主子了。
大皇子趙清暄代理朝政沒有多久,西北、西南兩個大營就都變了天,原本被衛氏一門牢牢把控幾十年的軍權,一夕之間就被趙清暄給盡收手中,西北西南的大將被一併調換,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名不見經傳的愣頭青,在此之前,白士仁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雷達英,還有葛二虎,這倆是個啥來頭?從哪兒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