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回望2
方恆之覺得一陣惡寒,似乎,他從來就不瞭解自己的這位妹夫。
且不管鹿從林到底是個什麼心腸,方恆之更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外甥女兒,當下又忙的詢問外甥女兒的近況,周通又仔仔細細作答,說了翩翩的傷情,鹿從林對翩翩的重視,日日必定親自探視,煎藥換藥一日不成中斷,亦不假手於人,還說了蘭妃跟五皇子都對翩翩十分重視,蘭妃不便前來親自探望,便就打發五皇子三不五時過來探望,什麼珍藥貴寶都成堆成堆地往鹿府送。
聽到這裏,方恆之才鬆了口氣兒,也暗暗慶幸自己當時沒有衝動。
在方恆之看來,此事到這裏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只要外甥女養好了傷,有蘭妃在,到時候肯定還能給外甥女兒擇一門好親事,但是天有不測風雲,沒過多久,鹿府又出事兒了。
先是鹿成林暴斃,再是蘭妃死於難產、一屍兩命,方恆之接到信兒的時候,一個人在房中呆坐了半天,然後便就吩咐周通即刻啟程去京師接外甥女回揚州。
這一次方夫人倒是沒有再阻攔,只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外甥女這命啊……
怎麼就這麼苦。
方恆之也想不明白,他也不再想這些了,他如今只知道,他以後要好好兒疼著外甥女,再不能讓她受苦了,就算外甥女真的嫁不出去,那也認了,他只管好好兒疼著外甥女,日後下了地府,若是阿雲怪罪,他再給阿雲磕頭謝罪就是了。
只是這一次,方恆之卻沒能等到外甥女兒,周通一個人風塵僕僕回來,帶著一臉歉意。
“表小姐不肯隨屬下回來,屬下辦事不力,勸不通表小姐,還請老爺責罰。”
方恆之大失所望,也十分不能理解:“她為什麼不肯回來?”
“表小姐說……想留在京師,陪孃親跟姑母,”周通回答,表情中帶著些許不忍,“還有就是,表小姐如今不良於行,也是不肯多加走動。”
這兩個原因,不管是哪一個都讓方恆之鼻子發酸。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方恆之點點頭吩咐道。
“是,屬下遵命,”周通點點頭,看著方恆之微微泛紅的眼睛,周通心生不忍,也沒有著急離開,又默默站在原地陪了方恆之一會兒,半晌,周通又寬慰道,“老爺,興許再過一陣子,表小姐就能想通,就願意回揚州了,您……您就別難過了。”
方恆之沒說什麼,只是輕輕擺擺手,周通無奈,躬身退下,留著方恆之一個人發呆。
那一晚,他一個人在書房坐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他去了父親那裏,跟父親說了自己想將方家生意做到京師的打算。
接連遭受女兒早逝、外孫女斷腿、女婿暴斃打擊的方老太爺,身子骨跟情緒都相當不好,那程子脾氣大得很,這時候聽了方恆之的想法,卻忍不住老淚縱橫,悲從中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點頭道:“行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兒子是個什麼意思,他難道不清楚?
兒子還不都是爲了他家囡囡嗎?既是囡囡不想回揚州,他們方家便就把生意做到揚州,照樣可以去顧看囡囡,不是嗎?
從那之後,方恆之就一門心思地琢磨著生意的事兒,方夫人知道他惦記囡囡,也曾勸過讓他去京師看看囡囡,但是方恆之卻一次都沒去,他覺得自己沒臉見外甥女兒,還是再等一等,等他把生意做到京師,等他有本事護得囡囡周全,到時候再見不遲。
……
只是那個時候,方恆之如何能夠想到,這一句“再見不遲”,竟是永別。
他更加沒有想到,時隔這麼多年,他竟然又再次見到了外甥女兒,而且還是涼州。
是囡囡!是囡囡!
不會錯的!肯定不會!
只那一樣,方恆之就能確定那姑娘肯定是翩翩。
震驚、驚喜、不解、茫然……
一時間,各種滋味兒一股腦兒地涌上心頭,方恆之久久不能平靜,尤其是從那掌櫃的嘴裏只得了翩翩到涼州的來龍去脈。
心疼、愧疚像是滔天巨浪,頃刻之間就把他淹沒。
……
回去的馬車上,隨從很是不安地觀察著方恆之慘白的一張臉,小心詢問:“大人可覺得好些了嗎?不若去秋安堂看看郎中吧?秋安堂的醫術在涼州也算是數得著的。”
一直沉默不語的方恆之聞言,才稍稍回過神來:“什麼?秋安堂?”
隨從一陣,忙不迭點頭道:“對,是秋安堂,秋安堂在涼州很有名,當初是莫神醫開的醫館,雖然莫神醫早就將秋安堂交給了自己的徒弟沈郎中掌管,但是秋安堂的醫術還是十分了得的,正好也順路,這就要到了,大人不若去秋安堂瞧瞧?”
方恆之沒有吭聲,只是擺擺手示意不用,卻伸手掀開了窗簾,正好馬車從秋安堂前經過,方恆之看著那“秋安堂”的匾額,眼中都是感激。
剛纔聽那掌櫃的說,就是秋安堂的莫神醫救了外甥女,還有外甥女腹中的骨肉呢……
如今,他也是做舅姥爺的人了呢。
“大人?”方恆之的舉止太奇怪,隨從有些擔心,又再次小聲詢問,“真的不用去秋安堂看看?”
“不必,”方恆之深吸一口氣,將心裏複雜的感情勉強壓下,再回頭的時候,表情已經幾乎恢復如初了,對那隨從搖搖頭,解釋道,“就是老毛病,吃了清心丸緩一緩就好了,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是,屬下明白。”隨從點頭答應。
頓了頓,方恆之又狀似隨意地添了一句:“回去之後,也不必驚動魯大人,不過就是小事一樁,我也好好兒的,沒得讓魯大人擔心。”
隨從旋即又點頭答應:“是,屬下遵命!”
方恆之不知道翩翩跟寧王明明沒有葬身火海,為什麼還要隱姓埋名、歷盡千辛,躲到涼州這荒僻之地,他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卻隱隱猜到,他們這樣做,定然是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是被逼無奈,不得不這樣做,或許也是在躲避著什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