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點點頭，心裏不由一聲嘆息，苗大娘苗大爺那程子想必十分煎熬吧？爲了一家人的安生日子，自然是不想甘冒奇險的，但是後來卻還是肯重新跟他們恢復往來，必定是經歷了相當大的煎熬的，也足見在苗大娘苗大爺的心裏，她跟趙清明是很有分量的。

    苗大嫂又補充道：“其實之所以想再見到你們，我也是實在擔心，雖然爹孃他們一再強調，不許向你們洩露湖州發生的事兒，尤其是那位京師官差來著，但是我心裏到底是放心不下，還是覺得這事兒非得知會你們一聲好，也好讓你們有個心裏準備，別……別冷不丁地鬧出什麼事兒，搞得你們措手不及。”

    雖然依照苗家人的判斷，那位京師來的官員對二海他們兩口子並無敵意，但是苗大嫂卻還是覺得即便如此，還是讓他們知道這事兒比較好，瞞著二海他們兩口子，苗大嫂是覺得有愧的，尤其是他們家的苗二還是靠著二海他們兩口子才撈回一條命，甚至他們一家老小能夠獲救，有命活到現在，也是沾了二海兩口子的光，所以苗大嫂一直都在掙扎。

    一邊是爹孃的擔心與叮囑，一邊是自己的內疚，還有就是丈夫的不理解，這程子，苗大嫂真是煎熬得很，種種情況落在一次，在今天終於爆發，險些都不能收場，不過現在總算是平風浪靜了，丈夫總算能夠理解、贊同她，她也總算能夠將這些過往跟擔心對著二海兩口子宣之於口了。

    翩翩聞言，不由就點點頭：“的確是……挺措手不及的。”

    可不就是嗎？

    除了剛剛到涼州的那段時間，翩翩一直提心吊膽來著，在那之後，翩翩一直都過得挺安穩挺踏實，尤其是在接受了馬大爺家的包子鋪，跟趙清明每天忙著經營，日子過得充實，漸漸地，也就不會再想東想西，起先懸著的心也就都放下了，就算後來出了平安扣遺失這事兒，翩翩也不過只是短暫的慌張，很快也就被趙清明安撫住了，漸漸地，也將這事兒拋在了腦後，如今翩翩的日子，更是前所未有的舒坦，簡直就是有夫有子萬事足，冷不丁地從苗大嫂苗大哥這裏聽到這事兒，對翩翩來說，簡直就像是晴天霹靂。

    打量著翩翩有些六神無主的表情，苗大嫂實在有些好奇，忍不住就想出口詢問，那位京師來的官員跟二海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二海他們在京師到底有多大的背景？只不過不等苗大嫂開口，就被苗大哥暗中捏了一把，苗大嫂回過神來，到底是將到嘴的話給嚥了下去。

    剛纔在東屋裏頭，夫妻兩人是商量好了的，只跟二海他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講清楚，至於旁的，他們是一個字兒都不可問的。

    二海他們肯定是有他們的難言之隱，既是難言之隱，他們又何必揭人傷疤？

    他們要做的，是為二海他們提個醒。

    事兒說完了，苗大哥跟苗大嫂便就起身回房休息了，說是苗大嫂有孕要早休息，其實也是知道二海他們只怕要商量事兒，他們杵著多有不便。

    當下苗大哥苗大嫂回房，翩翩卻絲毫沒有睡意，不想回房，也不想待在屋裏喝茶，趙清明便將人帶到了院子裡頭。

    趙清明將外裳退下，鋪在搖椅上，拉著翩翩坐了下來，自己也拉過一個小凳子，坐在了一邊。

    翩翩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詢問：“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趙清明這反應太能說明問題了，可謂是八風不動，哪裏像她，剛纔乍一聽苗大嫂說這事兒的時候，翩翩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趙清明點點頭：“只是隱隱約約，並不能確定。”

    “那你怎麼都沒有告訴我？”翩翩相當不滿，兇巴巴地瞪著趙清明。

    趙清明十分無奈：“不是不能確定嗎？能確定的話，自然會跟你說，既是不確定那又有什麼好說的？沒得你跟著胡思亂想、提心吊膽。”

    “現在倒是確定了，可是我還不是要胡思亂想、提心吊膽？”翩翩又瞪了趙清明一眼，氣呼呼的，可是旋即卻又一臉發愁，愁眉苦臉地問趙清明道，“那……那現在該怎麼辦？咱們是不是要離開……涼州？又要……躲到別的地方去了？”

    翩翩這語氣裡的不捨實在是太明顯了，落在趙清明心裏，別提多心疼了，他伸手握住翩翩的手，緩聲道：“不，咱們就留在涼州，哪兒都不去。”

    “那怎麼行？萬歲爺既然已經知道咱們並沒有葬身火海，自然是會下功夫來尋摸咱們的，只怕早晚就能找到涼州這邊來，到時候……”翩翩眉頭都擰成了一個“川”字，心裏是又慌又怕，後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是說不下去，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翩翩並不知道若是落在了萬歲爺手中，萬歲爺會如何處置他們，她對於如今的這位萬歲爺，所有的瞭解，都是來自於趙清明，在趙清明的口中，萬歲爺是和藹親密的兄長，是他唯一的親人，曾幾何時，翩翩對趙清明口中的同胞兄長趙清暄，也是心懷感激，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對那位未曾晤面的安王殿下、當今萬歲爺，卻充滿了恐懼。

    或許是在他們險些葬身火海之後，或許是在涼州聽聞了衛氏一門的可悲下場，又或許是早在安王勤王救駕、處決秦王之時……

    這似乎跟趙清明描述中的、相依為命的兄長，並不一樣。

    她真的很怕趙清暄，更是不敢想象他們一家落在趙清暄手裏會是個什麼下場。

    想到此處，翩翩只覺得一股子寒意打腳底升起，頓時渾身上下、徹骨冰涼，只有……

    只有被趙清明握著的那隻手，還帶著溫度。

    感受著姑娘的小手一個勁兒地發抖，趙清明如何不心疼？就是知道翩翩肯定會害怕這事兒，肯定會提心吊膽，所以他纔沒有將自己的推測告訴翩翩，此刻，翩翩都知道了，果然怕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