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種選擇，莫仲齊都能理解，若是第一種，那自然是兄弟情深，萬歲爺對於趙清明夫婦存活於世的訊息大喜過望，若是第二種，那就再明白不過了，昔日嘉善寧王府的那場大火十有八..九跟萬歲爺脫不了干係，不管是心虛還是別的原因，萬歲爺並不想再見到寧王夫婦。

    但是萬歲爺如今的做法，卻讓莫仲齊著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萬歲爺只是派人暗中監視趙清明夫婦，或者說是暗中保護，但是卻始終沒有要驚動趙清明夫婦的意思，萬歲爺到底是怎麼想的？

    說是暗中保護，莫仲齊又覺得不甚合適，若是萬歲爺當真不放心趙清明夫婦安慰的話，那自然是要想方設法將趙清明夫婦接回京師去的，尤其當時趙清明跟翩翩都剛剛經歷生死，險些一命嗚呼，翩翩還身懷有孕，萬歲爺怎會不心生動容，忍心讓他們繼續在涼州受苦？

    可是萬歲爺就是這樣做的，一邊放著趙清明跟翩翩在涼州受苦，一邊又派人暗中保護……

    萬歲爺到底是怎麼想的？怎得如此……令人琢磨不透？

    他對趙清明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到底是希望趙清明好還是不好？

    怎麼會有這樣古怪的人呢？

    莫仲齊簡直想不明白了，老爺子的眉頭都皺的不行了，越想越是糊塗，到最後腦子都快打結了，老爺子徹底放棄了，最後一句話總結：“你們這起子天家人腦子裏的彎彎繞就是多！打在孃胎裡就已經會算計人了！哪裏是我們這起子平頭小老百姓能夠琢磨明白的？”

    莫仲齊對天家人原本就排斥厭惡來著，到這時候，就更甚了，以至於對著趙清明也夾槍帶棒了起來。

    但是趙清明也很無辜啊，別說是莫仲齊了，他也搞不明白趙清暄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到底是要做什麼？

    趙清明翻來覆去也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從前總是擔心自己的下落被發現，總是提心吊膽，到這個時候，他的心反而放下來了，畢竟，逃無可逃了，只能迎頭面對了，雖然他的心情異常沉重，但是，又能怎麼辦呢？

    莫仲齊抿了口茶，又問道：“可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嗎？”

    趙清明苦笑著搖搖頭道：“莫先生高看我了，我如今哪兒有什麼應對之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是啊，除此之外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若是趙清暄只是想要掌握他們的動向，做到時刻心裏有數，那也沒什麼，無非是換了個地方換了個身份，繼續做囚徒，只要趙清暄肯高抬貴手，不要攪擾他們的日子，那就謝天謝地了，他真的沒有別的要求。

    可若是……

    趙清暄不肯呢？

    莫仲齊也在想這事兒，面色自然也就凝重了下來，沉聲跟趙清明道：“走一步算一步？那要是人家不肯讓你繼續往前走呢？人家就是要掐斷你們一家子三口的活路呢？”

    袖中的雙手驀地緊握成拳，趙清明的瞳孔也隨著驀地緊縮，良久無言，漸漸地，趙清明鬆開了手，眼神也恢復了平靜，垂著眼盯著面前有些過分濃郁的茶，半晌，趙清明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莫先生，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翩翩跟阿福，”半晌，趙清明一字一字輕輕道，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每一個字都異常清晰，“決不。”

    他的翩翩，爲了他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罪，自從嫁給他便就沒有得過一天安穩，爲了他，還不惜隱姓埋名、遠離家鄉放棄親人，甚至爲了他都在閻羅殿前走了一遭。

    他的翩翩，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人，爲了翩翩，他可以眼都不眨的付出自己的性命。

    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的翩翩，還有翩翩為他冒死生下的阿福。

    想要傷害他們？

    且從他的屍身上邁過去。

    不，就算是他死了，他也要為翩翩跟孩子留下一份保障，一份能讓他們母子安度一生、平安無憂的保障。

    看著趙清明這幅表情，莫仲齊也就明白了，一陣無言，他心裏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擔心纔好，半晌才點點頭，嘆息著道：“你能這樣想，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

    “今天來跟莫先生說這些，是想提前給莫先生提個醒，既是我已經被盯上了，只怕莫先生也已經被盯上了，所以還請莫先生早做打算，”說這話的時候，趙清明心裏滿是愧疚，不過卻也知道莫仲齊的脾氣，所以也沒有說什麼歉意的話，而是繼續道，“莫先生不是一直都有去西域行醫的習慣嗎？如今春暖花開，便是遠行的好時機，而且莫先生常說，小虎是個學醫的好苗子，既是如此，莫先生何不帶上小虎一道呢？相信有莫先生的親手調..教，假以時日，涼州城又可以多一位聲名遠播的神醫呢。”

    “呵，老夫纔不稀得跟徒弟搶徒弟！纔不聽你有意挑撥！”不料，莫仲齊卻全然不領情，直接大袖一揮就給否定了，他自然知道趙清明是爲了自己著想，但是自打知道了趙清明夫婦的真實身份，他便就再沒有拋下趙清明夫婦、獨自逃生的道理。

    他雖然只是承諾了衛庭之要給趙清明醫好眼睛的，但是在莫仲齊心裏，他是早就預設了要代替衛庭之顧看好趙清明夫婦的，這並不是他的義務，但是他卻願意承擔，要不然的話，他到死也會覺得遺憾，會閉不上眼，更無顏去九泉之下見衛庭之。

    見趙清明又要勸他，莫仲齊又趕緊擺擺手道：“老夫知道你想說什麼，老夫都這個年紀了，土都埋到眉毛了，又還有什麼可怕的？再說了，老夫從前總去西域，還不是爲了血人家那邊的醫術好來醫治你這雙眼睛？如今你眼睛都好了，自然用不著老頭子千里迢迢來回跑了，老頭子東奔西走了一輩子，如今臨了了，是哪兒也不想跑了，就想踏踏實實留在涼州了，你就別再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