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這話也說出了白有成的心聲，頓時就怒不可遏了起來：“當初萬歲爺的岳父泰山竟然意圖謀反，要不是當時西北大營跟西南大營下手果斷，只怕手握兩個大營，那衛姓逆賊還真能一舉奪了女婿的皇位，又哪裏還有萬歲爺如今的權掌天下？”

    說到這裏，白有成地語氣裡不由就帶著絲絲不忿與譏嘲了：“這幾十年來，咱們涼州可都是西北大營的後盾，沒有咱們涼州，西北大營的那起子將士就只能餓死，沒有咱們涼州，萬歲爺就只能做他岳父泰山的刀下鬼，如今萬歲爺竟不知感恩，竟然反倒要拿咱們涼州開刀？真是豈有此理！”

    “住口！誰給你這妄議朝政、陛下的膽子？”

    白士仁隨即橫了兒子白有成一眼，雖是罵兒子，不過口氣卻沒有什麼起伏，白有成也只當是耳邊風一般，端起桌上的一大杯茶一口氣兒喝了個大半，放下茶杯之後，旋即又問道：“父親可想好了要如何應對？反正兒子覺得，這一次萬歲爺可是來者不善，咱們要是應對不好的話，那可就真得遇上麻煩了。”

    白士仁沒有搭理兒子，垂著眼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又轉頭看向師爺，問道：“不知師爺可有高見嗎？”

    師爺琢磨了一會兒，然後便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回大人的話，如今雖然形勢對咱們不利，但是畢竟還沒有到最壞的一步，萬歲爺既是存著要跟西域諸國開展互市的想法，那麼首要條件自然就是得確保咱們西北安定，若是西北不寧、狼煙四起的話，這互市又要怎麼談？自然是不了了之的。”

    白有成聞言頓時兩眼放光，猛地一拍桌子道：“師爺這話說的不錯！萬歲爺不是想繞過咱們涼州跟西域諸國談互市嗎？那咱們就不時給萬歲爺提個醒兒，讓他知道咱們涼州的要緊之處，到時候自然是不會再將咱們小看了去！”

    “啪！”

    白有成這話一出口，白士仁頓時就氣得吹鬍子瞪眼，也重重拍在桌上，比起剛纔，這下子白士仁是真的動起了，直氣得白鬍子都跟著一個勁兒地顫：“住口！真是越發口無遮攔了，這話若是被外人聽了去，全家都要被你連累遭殃！”

    白有成那話是個什麼意思？是要勾結西域人在邊境製造摩擦還是要在西北大營裡頭煽風點火？

    白士仁真的要被這個兒子給氣得吐血了，得虧是自己兒子，還是獨生命根兒，要不然的話早就被白士仁給打死了，可饒是如此白士仁還是氣得夠嗆，驀地抄起了桌上的茶杯就要去打白有成，白有成見老子是真的動氣了了，哪裏還敢多說什麼廢話，當下一溜煙兒地便就跑了出去。

    “大人休要惱，公子不過只是信口一說，公子最是孝順的，自然不會不聽大人的，”師爺忙得來勸白士仁，見白士仁氣得直運氣，趕緊動手給白士仁倒了杯茶遞過去，“大人，您喝杯茶消消火，切莫氣壞了身子。”

    白士仁擺了擺手，並沒有喝茶，又喘息了一會兒，總算是把這口氣兒給喘得勻了，面色卻也更加難看了，無奈地搖頭道：“這個家遲早要敗在這個不孝子的手裏！我怎麼就生出這麼個東西來呢？真真是愧對祖宗！”

    白士仁都這麼說了，師爺自然也不好在為白有成說話，倒是十分贊同白士仁的說法，在心裏也默默嘆息，要不是被白有成這麼個混蛋兒子拖累，大人這些年來也不必過得如此辛苦小心？也更加不必幾次婉拒了朝廷的升遷，一味兒留在涼州這個荒僻之地受罪。

    誰不知道京師繁華富貴、江南富庶安逸？誰就天生想在西北這裏吹沙子呢？

    不單單是老爺被兒子連累，他這個師爺又何嘗不是？

    說到底，還不都是因為白有成！

    哎！真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白有成走了，兩個人又細細開始琢磨魯平這事兒，師爺反覆琢磨之後，得出了兩點結論。

    “第一，新皇或許是聽到了什麼訊息，所以的確對大人有所不滿，所以這一次想要借魯平之後給大人敲個警鐘，讓大人長長記性。第二，新皇不是在敲警鐘，而是已經起了要用魯平取大人而代之的想法，沒有著急處置大人，是顧忌著互市談判期間，需要西北保持穩定，而大人深耕涼州幾十年，在西北更是舉足輕重，所以萬歲爺才暫時沒有對大人出手。”

    說到這裏，不管是師爺還是白士仁解釋面色凝重，然後師爺又繼續往下分析：“若是第一種情況的話，那就說明萬歲爺雖然對大人有所不滿，但是卻還是顧忌著大人在西北的影響，並不是想真的收拾大人，只是想給大人一個警醒，讓大人……以及家人都能收斂一切。”

    這話師爺說的很是小心，也帶著明顯的遲疑，當著白士仁的面兒，自然是難以啟齒的，不過如今情況緊急，師爺也是不得不說，師爺說這話的時候，一直都在暗中留意白士仁的反應，好在是白士仁並沒有生氣，師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兒。

    “接著往下說。”白士仁催促道。

    “是，屬下遵命，”師爺忙不迭點頭答應，然後繼續道，“若是第二種情況的話，那大人的處境便就不妙了，一旦魯平這邊跟西域諸國的互市談判有了進展，那魯平可就算是有了能拿出手的本錢了，到時候萬歲爺讓魯平取大人而代之，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

    魯平年紀輕輕，又是武將出身，想要取白士仁而代之，自然是不能服眾的，而要是魯平親手促成大夏跟西域諸國互市的話，那魯平就算是居功至偉了，自然也是能坐穩這個涼州巡撫的位置的。

    而萬歲爺暫且按兵不動，沒有對白士仁下手，那等得就是這個機會，不僅如此，萬歲爺還需要整個談判過程，西北的穩定，這都決定了萬歲爺暫時不會對白士仁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