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們的命不算差啊，雖然兒子兒媳雙雙失蹤，可是老天爺卻為他們又送來了一對兒女呀，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卻勝似親生的，跟很多人相比，他們實在是太幸運了。

    馬大娘都不知是第幾回在心裏慶幸，當初第一次在包子鋪裡碰見那對外鄉來的、衣衫襤褸的小兩口的時候，自己的善良跟熱情，就是因為他們的熱心腸，如今纔有了福報呢。

    “所以往後啊，咱們都別再惦記著旁的傷心事兒了，那樣不僅為自己徒增煩惱，還讓二海兩口子跟著操心呢，太不應該了，”馬大娘一邊伸手給馬大爺掖被子，一邊紅著眼睛啞聲道，“咱們就當從來沒有過……沒有過那不孝子……”

    “不！不行！不許你跟我搶兒子！不許你搶我大孫子！我跟你拼了！”

    驀地，睡夢中的馬大爺又夢魘了，雙手胡亂揮舞著，一邊口中發出激動不安的夢囈，這架勢直看的馬大娘愣住了，然後忙得過去伸手抱住了馬大爺胡亂揮舞的手，哽咽道：“你要睡覺便睡覺，能不能別一門心思總胡思亂想？誰……誰來搶你那不孝子了？更沒人搶你大孫子，他跟著董大儒外出遊學去了，且好著呢！你別胡琢磨了，好生睡你的去吧！”

    馬大爺明顯顯是沒有聽到馬大娘的話，雙手雖然被馬大娘摁住了，不再動彈，但是夢囈卻還是不停：“別搶我大孫子！瑞兒，瑞兒，我的命..根子哦！”

    馬大爺也沒有喊多久，喊了幾聲瑞兒便就又昏昏睡去了，不過馬大娘看著他沉睡的臉，一時又有些繃不住，不由眼淚又“啪啪”無聲無息往下掉。

    ……

    翩翩是真的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趙清明之前回來那趟跟他說了馬大爺摔倒這事兒，翩翩自然是擔心的，雖然趙清明又說了馬大爺只是摔傷，並不嚴重，可要真的不嚴重的話，趙清明怎麼去了那麼長時間還沒回來呢？

    這都過去……一個多時辰了，太陽都西偏了，小福星都醒了兩回了，趙清明卻還是一直沒有回來，翩翩急的不行，一開始還只是在屋子裏頭來回踱步，後來忍不了了，開始在院中踱步了，是不是還要去門口瞄一眼，要不是家裏還有小福星，她是一定要過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的。

    好不容易纔總算聽到外頭的開門聲，翩翩立馬就坐了起來，趕緊迎了出去，果然是趙清明回來了，翩翩忙不迭上前詢問：“大爺怎麼樣了？你怎麼去了這半天才回來？”

    趙清明扯住她，讓她放慢步子，然後隨她進了房間，一邊伸手投了個帕子擦手，一邊跟翩翩道：“沒什麼，大爺只是磕到了腦門，破了點兒皮，問題不大，沈郎中過來給包紮，包好了之後就走了，說是連藥都不用吃。”

    翩翩一臉將信將疑：“真的不嚴重？那你怎麼這麼久纔回來？”

    “大娘情緒不太好，我陪了一會兒，”說到這裏，趙清明明顯有些情緒低落，用帕子擦了擦臉，半晌才又道，“原來大娘大爺心裏一直還惦記着兒子兒媳兩人呢，大爺晚上歇不好，也是這個緣故。”

    翩翩聞言，不由就是一愣，腦子裏涌出來的都是馬大娘馬大爺平時開開心心抱著小福星逗的場景，自從小福星降生，他們家裏每天都是歡聲笑語，尤其是馬大爺馬大娘，老兩口是真的疼孩子，翩翩都覺得哪怕是親生的祖父祖母也未必能比得過馬大爺馬大娘呢。

    結果……

    馬大爺馬大娘心裏竟然還一直裝著傷心事兒呢，她真是沒想到。

    半晌，翩翩才小聲道：“我竟一點兒都沒察覺出來，還以為……以為他們樂樂呵呵的，是已經把那事兒給放下了呢。”

    聲音裏帶著明顯顯的愧疚，趙清明自然能理解翩翩的感受，因為他跟翩翩一樣，此刻也在愧疚著，伸手將翩翩拉進懷裏，拍了拍後背，柔聲寬慰道：“以後咱們多留心一些，儘可能對大娘大爺再好一些、細心一些。”

    “嗯。”翩翩點頭答應，靠在趙清明的懷裏，小臉上卻滿是愁容。

    那是馬大爺馬大娘此生最大的心結啊，就算他們對馬大爺馬大娘再好再細心，可是隻要那心結一天不開啟，馬大爺馬大娘又怎麼可能真的放下？真的輕鬆快樂起來呢？

    想到這裏，翩翩不由一聲輕輕嘆息，伸手環住了趙清明的腰。

    翩翩沒有說什麼，趙清明也沒有，只是輕輕揉了揉翩翩的後腦勺，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不過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不說心有靈犀一點通，可是默契卻還是有的，翩翩為什麼嘆息，趙清明為什麼無言，彼此心裏都有答案，也都在煎熬並且羞愧著。

    可是除此之外，他們又能做什麼呢？

    翩翩再一次想到了那個詞兒——自私。

    這個讓她備受煎熬、也一直在努力迴避的詞兒，此刻又重新出現在腦海中，回想著方纔在門口聽見馬大娘的哭聲，翩翩久久不能平復，一顆心都要被擰成麻花了。

    “哇！”

    驀地，臥房裏頭傳來孩子的啼哭聲，翩翩隨即就推開了趙清明，趕緊地進了臥房，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母親原因，翩翩如今最聽不得孩子哭，只要小福星一哭，就得第一時間過去哄，要不然心裏那叫一個抓心撓肝的難受，是真的怕孩子哭。

    果然是小福星醒了，翩翩忙得伸手小心翼翼抱起了小福星，一邊輕輕拍著小福星的後背，一邊柔聲哄著：“哎呦呦，咱們阿福有醒了，肯定是聽到爹爹回來了，所以纔等不及醒來看爹爹吧！”

    趙清明自然也跟了進來，就瞧著翩翩坐在炕沿兒上抱著小福星哄，自從生了孩子之後，翩翩身上就更添了一份沉靜溫柔，這是母性帶來的改變，自復明以來，趙清明是親眼見證翩翩是如何從一個明快歡脫百靈鳥兒似的小丫頭變成了如今渾身閃爍著母性光輝的年輕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