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離去
“佛祖知道咱們的處境,不會怪罪咱們遲遲不去還願的,大不了等到幾十年後,世間再無人記得咱們了,咱們也都老得被人認不出來了,到時候咱們再去還願也就是了。”
“好,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趙清明點頭答應,一邊柔聲道,“到時候還要帶著咱們的孩子……嗯,那個時候要是有孫子的話,也一併帶上,咱們一家子都去給還願,給佛祖叩頭謝恩。”
“嗯,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翩翩長舒了口氣兒,總算放下了這一樁心事。
“嗯,說定了,”趙清明點頭,湊過去輕輕親了親翩翩的額頭,一邊突然想起來一件要緊事兒,忙得詢問,“囡囡,餓了沒有?可有想吃的嗎?”
趙清明這麼一說,翩翩還真覺得有些餓了,想了想,然後道:“嗯,想吃幹筍蒸鹹肉。”
那是從前在莫干山的時候,兩個人幾乎每天都要吃的這兩樣,當時翩翩真的吃膩了,要不是條件不允許,她真的想把家裏存的那些子幹筍還有鹹肉都一股腦兒丟出去,簡直這輩子都不想再吃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翩翩就是特地惦記那個味道,甚至嘴巴里頭還泛起口水來了。
筍乾蒸鹹肉?
趙清明先是一怔,旋即忙不迭點頭答應:“成,我這就去給你做。”
苗大哥他們之前從老家給他們寄了一大包鹹肉跟幹筍來,翩翩不怎麼愛吃所以就幾乎沒動過,沒想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當下趙清明便就從被子裡鑽出來,扶著炕沿兒下了炕,正穿鞋呢,就聽著身後傳來姑娘柔軟軟的聲音:“二海哥兒,再給人家烤個饅頭唄,人家最喜歡吃二海哥兒烤的饅頭了,香的很。”
二海哥兒拿著鞋的手頓時一僵,險些拿不住:“……成,你等著,很快就得。”
……
京師。
新皇登基大典的第二天,五皇子便就悄默聲兒地去了皇陵,五皇子本就低調,這一次離京去皇陵更是刻意低調,所以除了新皇趙清暄之外,沒有驚動任何人,當然,身為心腹的林開肯定是要將主子送到皇陵的。
對於主子一門心思地要搬去皇陵,而且還是長住,還是一門心思地鑽研佛法,林開真的不能理解,他對新皇並不信任還十分忌憚,但是卻也知道,新皇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對自家主子下手的,反倒爲了博一個“兄友弟恭、看重情意”的賢名,新皇一定會善待主子的,而這對於並無野心的主子來說,無疑是再好不過的了,所以可以預見,五皇子的餘生註定富貴榮華,說不定新皇還會開恩讓五皇子參政,這樣一來也能不辜負五皇子的一番才幹。
但是主子,如此聰明卻還是固執地拂了新皇的好意,而是選擇了要去皇陵陪伴先帝、精研佛法,對此,林開甚為不解,所以待到了皇陵之後,林開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主子,您這也又是何苦呢?”
放著好好兒的前程日子不要,非要這般自苦?
大好的年華卻要青燈古佛、守在皇陵裡頭,為何要這般自苦?
最要緊的是,若是新皇認準了五皇子這是故意在跟自己對着幹,故意拂逆聖恩的話,那到頭來倒黴的不還是五皇子嗎?
五皇子如此聰慧,焉能想不到這些呢?
林開問這話的時候,五皇子正低著頭將箱子裡的佛經還有別的他喜歡的書籍拿出放在桌案上,又一本本仔細地擺放到書架上,做這事兒的時候,他的表情很平靜,心裏也很平靜,如今,他很喜歡這種平靜。
“林開,你知道我從前為什麼那麼渴望能夠繼承大統、權掌天下?”待放好了最後一本之後,五皇子才撩起眼皮,看向林開,問道。
林開道:“主子當時存著為蘭妃娘娘報仇的想法,所以纔會暗下決心一定要繼承大統。”
林開說的不錯,這真是五皇子之前一門心思想要繼承大統的原因,他的早慧跟敏銳,讓他一早就察覺出來母妃所謂難產的真相,他知道母妃之死必有蹊蹺,他也知道能對母妃下手的人畢竟權高位重,不是他一個區區十來歲的皇子能夠抗衡的,所以他當時就下定決心,一定要繼承大統,到時候他大權在握,是看誰還能攔著不讓他為母報仇?
“是的,我當時的確是這樣想的,所以從那以後,所有人在我眼裏都變成了兩種,能利用的,不能利用的,就連父皇也是一樣,成了我往上爬的墊腳石,我比誰都清楚,我所謂的孝心背後究竟是什麼。”五皇子沉聲道。
他如今性子平和,語氣也幾乎沒什麼起伏,可是這個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眼中露出幾分嫌惡,對自己的嫌惡。
“如果沒有後來的事兒,林開你覺得今時今日,我今時今日又會變成什麼模樣?”頓了頓,五皇子又開口,看向林開,“你一直都對安王心存不滿,認為他心毒手辣、城府很深,爲了能夠登基上位,不擇手段,的確,他也確實算不上光明磊落,但是林開,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今時今日換我我坐上了那張龍椅,我能比他磊落多少?又憑什麼越過一眾皇兄還有那許多野心勃勃之輩,權掌天下?難道就憑著一身正氣還有光明磊落嗎?”
“不會真的這樣認為的吧?”
不待林開回答,五皇子自己便就有了結論,搖搖頭道:“我不會比他做的更好,說不定……我會更加可怖。”
對於假如是自己問鼎九五這件事兒,五皇子心裏早就想過,想過很多次,這其中自然有他對於安王趙清暄的不滿,可是每一次的答案都讓他沉默,也讓他對趙清暄的不滿漸漸減少,直至後來在目睹了趙清暄同時愛妻幼子之後,徹底消散。
他比所有人都更加了解自己,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比尋常人聰明,也知道如何利用人心,這是他得意之處,可是卻又何嘗不是危險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