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怎麼就死了呢？

    爹爹還答應過她，要一心一意、心無旁騖疼著她，還要給她修個花園種滿她喜歡的花兒呢，她怎麼就死了呢？

    一時間，悲從中來，翩翩痛苦得不能自抑，蹲在牆角，眼淚“噼裡啪啦”就往下落，她實在是太難過了，腦中翻來覆去想的都是爹爹，她好不容易纔總算盼來了爹爹的關注，等來了爹爹的疼愛，她還沒來得及多享受爹爹的好呢，還沒告訴娘，爹爹的轉變呢，可她怎麼就……死了呢？

    老天爺怎就如此殘酷呢？

    翩翩就這麼一直蹲在牆角默默掉著眼淚，直到外頭的天由白轉黑，又由黑轉白，慢慢又暗了下來，翩翩的眼淚幾乎已經流乾了，整個人也徹底麻木了，似是一截枯木，就等著被黑白無常帶回閻羅殿了，這個時候，卻冷不丁聽到周嬤嬤提到了“老爺”，翩翩不由自主地就抬起了頭。

    在回閻羅殿前，她還想再看爹一眼。

    “夫人，您都已經守了一天一夜了，您還是先回去歇息吧，沒得小姐還沒好起來，您又病倒了，有奴婢在此守著小姐，您儘管放心就是，待小姐一醒，奴婢保證趕緊地就去通知您。”周嬤嬤擔心著道

    翩翩的目光便隨著周嬤嬤一道落在了孃的身上，只見方氏似乎根本沒聽到周嬤嬤的苦心勸說，始終低頭看著床上昏睡的翩翩，滿面愁容，香腮勝雪，鬢髮如雲，饒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倒是她杏目含淚，繡眉微蹙，一臉憂思，更多了一份柔弱之姿，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雖是見慣了，可是翩翩還是在心裏感嘆母親的美貌，更讓她感動的自然是方氏對她的疼愛，初到鹿府的時候，她的確是病了一場，當時昏昏沉沉的，卻哪裏顧得上孃親，也是如今親眼所見，才知道孃的心疼與辛苦，翩翩忍不住又默默落起淚來。

    周嬤嬤無聲地嘆了口氣，朝窗外瞄了一眼，明知道這時候不論自己說什麼自家主子都聽不進去，可到底又湊到方氏的耳畔，小聲提醒，道：“夫人，您固然擔心小姐，卻也不能不顧老爺啊，這麼多年，您跟老爺揚州京師分居兩地，比不得梅姨娘日日在老爺跟前伺候，好不容易您跟小姐入京跟老爺團聚了，自然得想法子把老爺的心從梅姨娘那邊給拉攏過來，奴婢知道您是早對老爺灰了心，不指望老爺回心轉意，可是夫人，您難道都不為小姐的前程做打算嗎？”

    周嬤嬤這話一出，翩翩頓時就來了精神，也忘了哭了，頓時就看向了方氏，滿眼期待，雖然知道方氏聽不見，可她還是忍不住大聲喊道：“娘！您再給爹一個機會！爹爹已經決心要改了！您就給他一個回頭是岸的機會吧！”

    方氏卻哪裏聽得到，只是低著頭面露苦笑，當年她因為能夠嫁給鹿成林而激動得徹夜難眠，哭溼了好幾條帕子，那個時候她又怎麼能夠想到今時今日他們的夫妻情分竟然會變得如此冷漠？

    到底是為什麼落到這般境地，方氏已經不願多想了，她現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女兒身上，她什麼都不求，只求女兒能夠好好兒的，身康體健，沒病沒災，嫁得良人，夫妻恩愛和睦恬然度日，萬不要步她後塵。

    “咳咳！”

    方氏正心裏發苦的時候，床裡頭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咳嗽，方氏一怔，隨即跟周嬤嬤都忙不迭湊到了床前。

    “夫人，小姐總算醒了，醒了！太好了！”周嬤嬤激動不已，同時也鬆了口氣兒。

    “囡囡，娘在這兒，娘就在你跟前，”方氏抓著女兒的手，看著女兒蒼白的小臉，忍不住溼了眼眶，“囡囡，好孩子，別怕，有娘在呢。”

    “你……你是誰？”姑娘的聲音很虛弱，一邊說著，目光卻落在了方氏的身後，怔怔地看著……

    翩翩。

    她看到的自己！

    這話自然也是在問翩翩。

    翩翩既驚又喜，忙得伸出食指擱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可不想嚇到娘，床上的翩翩心領神會，便沒有再說什麼，還把視線也收了回去，落在了方氏身上。

    “是娘啊，你這孩子是不是睡傻了，怎麼連娘都認不出來了？”方氏哭笑不得，“娘不就是一天沒有梳洗嗎？真就醜的不像樣了連囡囡兒都認不出來了嗎？”

    “不是，娘梳不梳妝都……都最好看，是我剛剛睡迷糊了。”

    “也難怪，你睡了這樣久。”方氏心疼不已，伸手順了順女兒的額發。

    周嬤嬤倒了杯茶送到過來，含笑道：“小姐病了，夫人心急如焚，吃飯睡覺都顧不上，哪裏顧得上梳洗打扮？小姐，您睡了這麼長時間，定是口乾舌燥，先喝杯茶潤潤喉，奴婢這就跟您去下碗小餛飩。”

    “那嬤嬤快去吧，人家餓得厲害。”

    “好好好，奴婢這就去！馬上就好！”周嬤嬤連連點頭，旋即就一陣風似的退下了。

    “娘，您也去歇歇吧，我已經好多了，您放心吧。”鹿翩翩又跟方氏道。

    “那娘先回房換身衣裳，回頭陪你用膳。”方氏點點頭也起身離開了。

    待到方氏走後，床上的鹿翩翩頓時就坐了起來，瞪著眼看著房中另一個翩翩，一臉震驚詫異：“你……你是誰？”

    “你真的能看到我？”對方也同時問道，隨即就喜極而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

    鹿翩翩兀自一臉震驚，然後就看著另一個自己一瘸一拐走到面前，一屁股在床上坐下，然後伸手不由分說握住了自己的手，飛快地跟自己道：“我也是鹿翩翩，是另外一個你，不過不是現在的你，我是已經死了的你。”

    鹿翩翩：“……你等一會兒，我腦子有些亂，讓我想理一理。”

    “別理了，我都已經理了將近兩天一夜了，也沒理出個頭緒來，反正你只要明白一點，我就是你，具體的說，是經歷過一生的你，你也可以當我是前輩，當然啦這些都不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