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趙清明不由更是心疼，更是難過，他低下頭在翩翩額頭上輕啄一下，一邊柔聲道：“從前都是爹爹不好，往後爹爹會加倍補償囡囡的，囡囡且看爹爹怎麼對你好，好不好？”

    額頭驀地一陣溫熱柔軟，翩翩似是被定住了一般，渾身僵硬，一動都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停掉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一邊深吸一口氣兒，一邊紅著臉跟趙清明點頭：“好，我信爹爹。”

    爹爹真的跟從前不一樣了，對她特別好，特別有耐心，也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在盼著什麼……

    這樣的爹爹真是太好了，好的她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的似乎一直以來心裏的那塊缺憾一下子就給補上了，不僅補上了，還滿滿的要溢出來了似的。

    真的好想哭啊，不過鼻頭才一發酸，翩翩就忙得忍住了，一邊使勁兒眨眨眼，忍住眼淚，一邊忙得又問出一個她最關心的問題：“那爹爹會對娘好嗎？也會補償娘嗎？”

    “會的，”趙清明輕輕揉了揉姑娘的後腦，柔聲道，“爹爹會善待你們娘倆兒的，會一心一意，心無旁騖，只對你們好。”

    一心一意。

    心無旁騖。

    翩翩的心頓時就是一緊，像是被誰捏住了一般，再開口的時候，翩翩的聲音就帶著微微的顫抖了：“爹爹說的是真的？不是囡囡在做夢是嗎？”

    趙清明心頭一陣疼惜，又湊過去親了親翩翩的額頭，沉聲道：“是真的，不管是夢裏還是夢外，爹爹的話都算數，爹爹不騙囡囡，從今往後，只對囡囡好。”

    “哇！”

    翩翩再也忍不住了，驀地扎進趙清明的懷裏，嚎啕大哭了起來：“爹爹，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這一天？我都以為……以為永遠等不到了，我都……都灰了心了……”

    “爹爹，娘說這次必須要跟你去京師，說是……說是我年歲到了，婚事需要爹爹把關張羅，但是……但是我真的好怕，真的特別不想去京師……”

    “就是因為爹爹，我都……都不想嫁人了，生怕嫁人之後，也像娘這樣，總是……孤零零的，不管是被祖母磋磨還是臥病，總是……總是一個人扛著，夏天電閃雷鳴，冬日天寒地凍，身邊卻總……沒個知冷知熱的，夫君卻……卻陪在別的女人身邊，自己的骨肉不得夫君所喜，別人的孩子卻被夫君視作掌上明珠……”

    “爹爹，我真的好怕！我不要嫁人，不要！我要一直陪著娘……”

    翩翩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話都說不清楚了，卻兀自死死抱著趙清明的脖子，一個勁兒地喊怕，可見，她是真的怕極了，可是哭著哭著，她又矛盾了起來：“可……可是我又特別想要一個家，一個熱熱鬧鬧、每天都充滿歡聲笑語的家……”

    從小到大，她的家都太清冷了，爹爹總是不在，孃親性子安靜且又總在養病，她打小就被周嬤嬤教育，說話都不能大聲，擔心攪擾了孃親歇息，可是，她真的特別羨慕管家的小孩，希望能跟人家一樣盡情嬉戲，笑得大聲……

    她真的一直都想要一方屬於自己的天地，能自己做主，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還種什麼花兒就種什麼花兒，不必擔心什麼格調品位。

    她知道女子嫁人之後就能擁有新的、自己的家，但是她又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她真的……

    “爹爹，我好難過！”

    趙清明的心都要碎了，他哪裏聽的了翩翩的哭聲，更何況還帶著這一段他未曾知曉的心酸不安過往，他真是心疼，又是內疚自責，只恨自己之前沒有對翩翩更好一些，沒有在她剛剛嫁給自己的時候，給她更多的安全感，反倒還故意疏遠她那麼長的時間，如今想起來，他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真的都不能去想，當初翩翩剛剛嫁入寧王府的時候，是怎麼一個人不安又驚慌地度過每一天，是不是一直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客人，還是覺得自己在重蹈孃親的覆轍……

    真的不能去想，一想心就疼得發慌。

    “爹爹在，爹爹在！”趙清明不住親著翩翩的頭髮，不停地寬慰，“爹爹會給囡囡一個這樣的家，讓囡囡在這個家裏無比心安踏實，讓囡囡每天都歡歡喜喜，嗯，這個家裏還一定要有個大大的花園，園子裡種滿翩翩喜歡的花兒。”

    “你……你怎麼知道，我……我想要個花園？”翩翩詫異極了，一邊抽抽搭搭，一邊仰起頭來紅著眼看著趙清明。

    “我還知道囡囡喜歡木香、桂花、茉莉還有三醉芙蓉。”趙清明牽了牽唇笑道。

    “還、還有菊花，羞女最好看，爹爹知道羞女長什麼樣嗎？”

    “從前有人跟我說過，像龍鬚酥。”趙清明柔聲道。

    “啊？已經有人跟爹爹說了？”翩翩一臉失望，“我原本也要跟爹爹說的，那……那就算了吧。”

    說到這裏，翩翩嘟了嘟嘴，然後不甘心地道：“不過我可以做龍鬚酥給爹爹吃！我會做龍鬚酥！”

    “真的？囡囡這麼厲害，竟然會做龍鬚酥，”趙清明心頭一動，忙得詢問，“可是囡囡跟誰學的呢？爹爹竟然都不知道。”

    是啊，她跟誰學的呢？

    除了偶爾跟阿蠻還有穗兒給娘煎藥看爐子外，周嬤嬤從來都不許她進廚房，那她又怎麼可能會做龍鬚酥呢？

    可是……她就是會做啊，而且，她好像真的做過。

    翩翩一時都愣住了，實在是想不明白，而且想著想著，頭就開始隱隱作痛。

    “爹爹，我頭疼！頭好疼啊！”翩翩疼得受不了，連忙捂住了腦袋，抱著頭痛苦不已。

    趙清明聞言自是緊張不已，忙不迭伸手過去：“來，爹爹給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最近這程子，翩翩時常會頭疼，特別是偶爾想起舊事的時候，雖然莫仲齊說這並無大礙，但是趙清明每每這個時候，卻還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