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明忙得尋聲過去，還沒坐下，就急忙忙詢問：“莫郎中，內子這是什麼情況？怎得這一醒來竟是將所有事情都忘卻了一般，連我也不認識了，反倒將我……認成了父親？”

    翩翩醒來之後的情況簡直是太奇怪了，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幼年，還隨著孃親方氏在揚州過活的時候，非但對趙清明還有他們經歷的一切沒有半點印象，還將趙清明給認作了爹爹，也就是鹿從林，這讓趙清明既震驚又擔心，完全摸不清頭腦。

    莫仲齊讓趙清明先坐下，趙清明摸索著石桌，在莫仲齊對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然後莫仲齊卻再沒了聲響，不過趙清明卻能感受到莫仲齊對自己的打量，不免有些茫然，不知道莫仲齊在看什麼，實在是忍不住了，趙清明又開口詢問：“莫郎中，您怎麼不說話？”

    “你鬍子的確不短了，瞧著是顯老，回頭剪剪吧。”半晌，莫仲齊盯著趙清明的臉，語重心長地道。

    趙清明：“……”

    “莫郎中，您就別說笑了，快告訴我內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短暫的尷尬後，趙清明趕緊又詢問，他也知道莫仲齊是在說笑，畢竟自己鬍子再長再顯老，翩翩也不可能將自己錯認成爹爹不是？

    明顯就是別的問題。

    莫仲齊麵露些許無奈，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倒是誠懇了許多：“這種情況我也是頭一次遇見，依我之見，應該是……她先前受了大刺激以至於頭腦糊塗了……不，應該是錯亂了，所以纔會這樣。”

    趙清明想了想，又問：“那她這樣的症狀會持續多久？”

    莫仲齊瞥了趙清明一眼，聳了聳眉毛，幽幽道：“我剛纔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她這樣的情況我也是頭一次遇見。”

    “所以……您也不知道她會這樣多久。”趙清明喃喃道。

    莫仲齊點點頭，打量著趙清明一臉的失魂落魄，莫仲齊心裏怪不忍的，想了想，然後開解趙清明道：“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她這也是一時受了刺激的緣故，往後有你日日在她跟前照顧，她成日見你，指不定很快就想起來了，就算……”

    就算她永遠都想不起來，不過好歹也保住了一條命，也算是幸運了。

    至於把你當爹這事兒……

    雖然夠荒謬，不過還是活著重要啊！

    當爹就當爹吧！

    不過後半句話，莫仲齊到底還是嚥下去了，是的確不太忍心跟趙清明說，不過趙清明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翩翩有可能永遠都恢復不過來，永遠都停留在小姑娘的狀態，永遠都拿他當爹爹看，不過……

    能活著就好，能健健康康、長長久久陪在他身邊就好，這是如今他對翩翩唯一的要求，至於別的，他都不再強求。

    趙清明的反應倒是出乎莫仲齊的意料，實在是太平靜了，莫仲齊拿不準趙清明這是真的平靜還是實則憋得厲害，正琢磨著再寬慰他兩句，就聽著趙清明問道：“莫郎中，內子腹中孩子……情況如何？她為何剛剛一個勁兒喊腹痛？”

    對這個，莫仲齊倒是很有把握，當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後跟趙清明說道了起來：“她今天能醒過來，腹中的孩子便就算是保住了半條命了，若是再遲個一天半日的，只怕孩子就要一命嗚呼，只是孩子如今情況不容樂觀，這一個月都得要臥床靜養，安胎養身，這一個月十分關鍵，你務必得好好兒陪著她，不容有任何意外發生，否則就前功盡棄，更加會進一步刺激她的情緒，到時候若是因為丟了孩兒，讓她更受刺激，只怕她往後……就要徹底變成痴兒了，你曉得輕重，對吧？”

    趙清明點點頭：“是，我清楚，請莫郎中儘管放心，我一定會顧看好她的。”

    莫仲齊打量著趙清明認真的一張臉，嘆了口氣兒，然後伸手拍了拍趙清明的肩膀，又親自給趙清明倒了一杯茶，跟他交代瞭如何給翩翩安胎的事兒，也對如何顧看翩翩向他叮囑許多，趙清明仔仔細細聽著，不住點頭稱是。

    說完了這許多，莫仲齊再度安靜下來，趙清明不放心翩翩，便就要起身回房去陪翩翩，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起身，卻又被莫仲齊給叫住了，趙清明以為他還有事兒要交代，忙得又詢問：“莫郎中，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沒有，我就是……”莫仲齊撓了撓鼻子，有些含糊地措辭，“就是好奇，你打算怎麼跟她說？”

    “說什麼？”趙清明沒聽明白。

    “咳咳，”莫仲齊清了清嗓子，再開口的時候，卻更加含糊了，“就是……怎麼跟她解釋腹中的……咳咳，孩子？”

    要怎麼跟自認為還是個需要爹爹疼愛的小姑娘翩翩解釋她腹中竟然揣了個小娃娃，而且還是……

    莫仲齊打量著趙清明的臉，表情那叫一個複雜。

    這下子，趙清明聽明白了，卻也愣住了，表情同樣不大好看，這個問題，他還真是沒有想過，剛纔他一直都在擔心翩翩的身體，倒是忽略了這麼嚴重的問題，趙清明一時都有些窒息，這個問題實在是太……

    頭大了。

    趙清明想了半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先給擱置，跟莫仲齊道：“這事兒……要不還是先別告訴她吧，等她情況好些了再說。”

    莫仲齊也覺得暫時只能這樣，不管翩翩腹中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很明顯現在都不是讓翩翩知情的好時機。

    “行，那就先這樣，你進去陪她吧，”莫仲齊擺擺手，“你也別太激動了，要多睡覺，你如今也在恢復中呢，別不知輕重。”

    “是，我曉得輕重。”趙清明認真地點點頭，然後又摸索著朝房間走去了。

    莫仲齊看著趙清明慢吞吞移動的背影，半晌一聲嘆息，心中默默感慨，這小兩口真真是命運多舛，過了一關還有一關吶，只是不知道眼前這一關能不能過呢……

    莫仲齊回想著剛纔翩翩一口一個“爹爹”的場景，不免又是一陣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