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變化怎麼就能如此之大呢？

    這到底是人的原因還是所處的那張大位的原因？

    這不是臣子們能搞清楚的，他們如今只知道，在衛氏一門這件事兒上，必須要搞個清楚明白，是非對錯一定要有個說法，要不然的話，往後他們的官也不必再做了。

    畢竟連謀逆之罪都能被改寫，甚至衛氏一門還有可能被體面下葬，遼北的官員不是還上奏口口聲聲要為衛國公立祠堂嗎？要是安王竟準了，竟為一個逆臣賊子立祠堂，那這朝廷、這大夏江山便就成了笑話了。

    所以，在這事兒上，他們沒辦法也絕對不可能妥協，哪怕是冒著要掉腦袋的風險。

    至於安王妃的名聲……

    這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甚至，他們對這個衛氏出身的女人全然沒有一絲同情惋惜，反倒是憎惡。

    若不是因為這個女人，他們的安王殿下應該也不會變的喜怒無常，更不會做出這些荒唐又血腥之事，讓他們、讓天下人失望。

    在他們眼裏，衛氏女就是禍水。

    死不足惜。

    ……

    孫少闕一直都在留心主子的反應，待看著主子臉上逐漸露出絕望的笑意的時候，孫少闕是錯愕的，也是擔心的，因為王妃的死，主子備受刺激，這程子情緒一直不穩定，喜怒無常，孫少闕並不擔心又有多少無辜的宮人變成刀下鬼，他似的擔心主子，怕他被刺激大了，若是……

    若是也跟從前三皇子那樣，竟然也被刺激出了腦疾那可如何是好？

    “主子？”殿中一派寂靜，只有趙清暄苦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孫少闕再忍不住了，小聲喚道。

    趙清暄卻沒聽到一般，仍舊呆呆坐著，臉上掛著笑，不知在想些什麼。

    孫少闕正心裏慌亂不安的時候，就聽著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蹙了蹙眉抬眼看去，然後就看著一個小太監匆匆進來，面帶慌亂，匆匆下拜，道：“啟稟安王殿下，萬歲爺……萬歲爺召見，請殿下快些過去！”

    什麼？萬歲爺召見？

    這小太監話一出，頓時殿中的人都愣住了，先是齊刷刷看向那慌張的小太監，然後又紛紛朝趙清暄看去，心裏都在猜測，萬歲爺怎得這個時候突然召見安王殿下，難不成萬歲爺是知道了衛氏一門的事兒，所以才叫安王過去詢問的？

    可是……

    萬歲爺不是自靜養之後，便就再沒有過問過朝政嗎？怎麼這個時候冷不丁地卻要插手？

    難道是有人……偷偷將此事稟報給了萬歲爺？

    一時間，眾臣子心思各異，有的暗道萬幸，不管萬歲爺是怎麼知道這事兒的，只要萬歲爺出面，安王卻也不好再繼續維護衛氏一門，也有人覺得萬歲爺怕是奔著安王對宮中下人濫殺無辜的事兒來的，畢竟萬歲爺眼皮子底下濫殺無辜，萬歲爺再好的性子怕也忍無可忍。

    總的來說，他們是洗碗萬歲爺介入的，從前覺得萬歲爺猜忌多疑，盼著安王能夠一改氣象，如今他們卻又念起了萬歲爺的好兒來了，反而覺得安王喜怒無常，實在可怖。

    孫少闕亦是震驚，心裏第一個想法就是，宮裏有人告密！不知是哪個不要性命的，竟豁出去在萬歲爺跟前胡說八道，如今當著這些臣子的麵，萬歲爺召見安王，明顯顯地就是在給安王下馬威……

    會是五皇子嗎？

    如今也就只有五皇子能夠隨意進出萬歲爺的宮殿，若不是五皇子將外面的事兒告知萬歲爺，萬歲爺又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

    所以五皇子演了那麼久的純良無害、吃齋唸佛，如今總算是露出真面目嗎？

    他覺得時機一到，然後藉着萬歲爺讓主子名聲掃地，讓這起子牆頭草集體倒戈，到時候，轉而輔他上位嗎？

    對！

    就是這樣！

    昨天不是還有人跟他奏報說是麗妃的人悄默默去見了五皇子嗎？

    所以，麗妃不過是面兒上跟五皇子斷了關係，看似是跟主子示好，實則跟五皇子一直暗中往來，如今他們覺得時機已到，麗妃可不就也跟著露出真面目了嗎？

    真真可惡！

    孫少闕的手頓時就搭在了刀柄上，一臉冷若冰霜要殺人的架勢。

    趙清暄反倒是比他平靜不少，衝那小太監點點頭，說了聲“知道了”，然後便也沒有理會這起子兀自跪在地上的臣子，抬腳便就往外走去，孫少闕自然緊隨其後。

    “主子，您說會不會是五殿下？”出了御書房，孫少闕便壓低聲音跟趙清暄道，“屬下聽聞麗妃的人最近有意接近五殿下。”

    趙清暄一怔，旋即就明白了，他腦中回想著五皇子的模樣，這才發現，他已經很久沒有再見過五皇子了，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沉默的半大少年上。

    會是五皇子嗎？

    不過只是稍稍一頓，趙清暄便就搖了搖頭，道：“不可能。”

    五皇子是什麼樣的人，說實話，他說不好，生在天家的皇子，不到死的那一刻又怎麼可能蓋棺定論？就像是秦王，就像是他，哪一個不是兩副皮面，哪一個不是從人變成鬼？

    所以五皇子是個什麼情況什麼心思，他不好說，但是麗妃是什麼樣的人，他卻心知肚明，五皇子再蠢也不可能再度跟麗妃合作，所以孫少闕懷疑的事兒，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可是……”孫少闕還是覺得可疑，但是看著趙清暄的表情，他也不好再往下說，當下扶著趙清暄上了轎子，“起轎！”

    轎子迅速地向前行近，轎中的趙清暄面無表情。

    萬歲爺為什麼突然要見他？

    他以為上一次便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他以為萬歲爺也是這樣認為的。

    說起來，他們這對所謂的父子應該也算是……

    兩清了。

    卻不想萬歲爺竟然還要見他。

    又有什麼必要再見呢？

    不是應該死生不復相見嗎？

    死生……

    想到此處，趙清暄的心驀地一緊，似乎想到了什麼。

    ……

    趙清暄猜的不錯，萬歲爺的生命即將走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