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幸運的
那個救他於刀槍劍戟之間侍衛男子,他粗..暴地拎著他的後脖領子,直接將他橫在身前,然後催著馬一路狂奔,壓根兒不管他被顛得嘔的天昏地暗。
那是他跟衛庭之的初遇,在戰場上,他被衛庭之救起,用這樣霸道粗野的方式,他後來時常想,是不是就是因為當時嘔的頭暈腦脹,以至於纔會昏了頭對衛庭之起了那樣的心思,畢竟在此之前他從未對任何男人起過這樣異樣荒唐的心思,他還憧憬過娶個溫柔賢惠的姑娘,生上十個八個孩子,培養出一串小神醫……
衛庭之對他來說,是一束能照亮、陪伴他一身的月光。
也是衛庭之,斷送了他這一世的幸福圓滿。
所以,衛庭之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還是摧毀他一生的劊子手?
這問題,莫仲齊想了一輩子,直到聽到衛庭之的死訊,直到來到了衛庭之的墓前,他對著那方冷冰冰的墳塋,只覺得心裏已然是空空如也、荒蕪遍地,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纔有了答案。
說到底,他是幸運的,在人生最美好絢爛的年華,遇到了這世間最丰神俊朗、颯爽英姿的男兒,衛庭之從來不知他的心思他的煩惱,但是卻也紮紮實實地陪了他一輩子。
值得了。
倒是他,縱使一身醫術,卻再沒有機會去救他的外孫,他如何對得起將他視作知音的衛庭之?
他原本以為自己要將這個遺憾帶入棺材,可是老天開眼,竟給了他彌補遺憾的機會,所以,他到底是幸運的。
也是幸福的。
……
趙清明覺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裏碧空萬里、花香四溢,夢裏,他又能看到了,他置身於一座一眼望不到頭的花園裏頭,裡頭長滿了各種花兒,奼紫嫣紅,爭奇鬥豔,他一時間只覺得眼花繚亂,都要看不過來了。
要是翩翩在就好了,她肯定喜歡這個花園,這是趙清明第一個想法,隨即腦中又冒出了第二個想法,他的眼睛……能看見了。
所以,這自然是個夢。
可即便是在夢中,他還是盼著翩翩也能來這個夢中的花園裏頭逛一逛,所以他開始到處去找翩翩,一邊找一邊喚著:“翩翩!翩翩!”
可是怎麼找都找不到翩翩,後來,連他都在花園裏頭迷了路,他開始緊張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附近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你沿著路往前走,就能找到她。”
趙清明聞聲看去,發現說話的竟然是腳邊的一株茉莉,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你……你怎麼還會說話?”
“這又不是在人間,當然不必遵循你們人間那一套,所以花兒會說話又有什麼稀罕的?”茉莉花反問道。
不是在人間?
也是,畢竟是在夢裏,自然都不是真的。
想明白這點之後,趙清明也就從容了許多,還謝過了茉莉花,然後就按照茉莉花的指示,一路向前,去找他的翩翩,可是走出好久,還是沒有見到翩翩的人影,趙清明又累又渴,正好見到前面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樹,上頭碩果累累,他便決定到柿子樹下歇一歇。
他走到柿子樹下,客氣地詢問柿子樹:“在下趕路實在飢餓交加,不知能不能求一個柿子充飢?”
柿子樹挺厚道,點點頭道:“當然可以,我就是爲了你才被種在這裏的。”
“爲了我?”趙清明摘了顆黃橙橙的大柿子,一邊吃,一邊好奇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
“是翩翩把我種在這裏的呀,為的就是為你遮陰擋雨,還能給你充飢,你看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嗎?”柿子樹回答道。
“翩翩?”趙清明頓時就愣了,柿子也忘了吃,趕緊問道,“你認識翩翩?那你知道翩翩人在哪兒嗎?我怎麼一直找不到她?”
“她就在你前面啊,一直都在你前面,為你鋪路,為你種樹栽花,”柿子樹一邊說著,一邊還用樹枝往前方揮了揮,“她就在你的前面,不過你怕是永遠都追不上她。”
趙清明如遭雷劈,一時間竟愣在原地,半晌都動彈不得,那柿子樹真是心腸不錯,還問他要不要再吃顆柿子,都是翩翩的心血,讓他不要浪費了。
可是趙清明卻哪裏還有心思吃柿子?待反應過來之後,他沿著那條一眼望不到頭的小路,就瘋了似的一路狂奔。
他要追上他的翩翩,他要找到他的翩翩!
他不能再讓他的翩翩這樣辛苦下去,他不能一味兒貪食翩翩的心血。
說好的同甘共苦、夫妻一體,他要牽著翩翩的手,一起面對人生的無數坎坷考驗,而不是躲在翩翩的背後。
他是瞎了沒錯,但是這卻不是他裝聾作啞的藉口,他要活的像個男人,要為他的妻子遮風擋雨。
所以,他不再停滯不前,開始一門心思地往前追,只是,不管他多努力,這條路卻一直都看不到頭兒,更加看不到翩翩的蹤影,直到他追的都兩鬢斑白,直到他已經老態龍鍾,才總算看到了這路的盡頭,似乎還那裏還站著一位姑娘。
肯定是翩翩!
“翩翩!”他大喜過望,趕緊加快了步子,“我總算追上你了!”
翩翩卻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抬手從雲端接過一碗茶水喝下,然後就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翩翩!”趙清明雙目欲眥,尖叫出聲,發足狂奔衝到了路的盡頭,這才發現,這竟是絕路,下面就是萬丈深淵,而他的翩翩早已不見蹤影,他跪在那裏,衝着萬丈深淵,發出撕心裂肺地叫喊,“翩翩!翩翩!”
他不知道翩翩為什麼非要跳下去,也不知道翩翩為什麼就是不肯回頭看他,等等他,但是,他卻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追隨翩翩去的,所以漸漸地,他不再尖叫,他站了起來,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裳儀容,準備追隨翩翩跳下去,就在這個時候,一朵白雲卻飄到了他的面前,上面同樣擺著一隻茶碗,就像剛剛翩翩喝的那碗茶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