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這個做了二十幾年皇子的人，竟全然不知的事兒，枉費他從前爲了安王一直苦心籌謀，分析各方局勢，自以為對天下各地的情況都瞭如指掌，可是……

    可是他都瞭解的什麼？

    到底是他下的功夫不足，還是一直以來，他都被人矇蔽了眼睛？

    若是前者的話，那也罷了，無非是他個人的原因，功夫下的浮於表面，只會紙上談兵，但若是後者的話……

    那到底是誰、哪些勢力在一門心思、想方設法地矇蔽他？

    是隻矇蔽他一個人還是連萬歲爺連朝廷都一併矇蔽？

    其實在程子，因為馬家兒子兒媳的事兒，也因為從各種渠道聽到的訊息，趙清明心底就一直有著隱隱的不安，涼州並非是他想象的一方淨土，看似繁華熱鬧的表象之下，實則危機四伏，首當其衝的，便就是跟異國的關係。

    因為涼州城的地理位置，就決定了跟異國人的往來不可能完全斷絕，這裏自古便就是融合之地，四面八方的人和事物都在此聚集交融，這是涼州城繁華富庶的原因，卻也是涼州城最大的隱患。

    異國一直對富饒豐美的大夏垂涎三尺，上一代的老可汗野心勃勃，加上當時異國天災不斷，國內民不聊生，起義不斷，老可汗為保大位，索性放手一搏，帶兵入侵大夏，正可謂禍水東引，大夏當時先帝還在，勵精圖治，國泰民安，卻正因為如此，將士已經多年沒上過沙場，所以明明對異國優勢明顯，可一上來卻接連吃了幾場敗仗，倒是異國那邊越戰越勇，長驅直入，一度逼近涼州城，彼時西南鄰國也趁火打劫，與異國結成同盟，一時間，大夏西北、西南連失城池，大夏告急。

    先帝既驚且怒，當下力排眾議，親自前往西北督戰，同時調撥兩廣大軍直奔西南，解西南大營燃眉之急，當時身為兵部侍郎、正處在年富力強之時的衛老國公隨駕去了西北，衛老國公可不是那起子只會掉書袋的庸碌之輩，他極善派兵佈局，在朝中素有“小諸葛”之名，先帝欽點他為陣前大將軍，負責一切指揮排程。

    有先帝鎮場，衛老國公排兵佈陣，不管是將士還是百姓，都得到了極大的激勵，自那之後，戰局便就得到了迅速地扭轉，西北大軍只用了一個多月便就將所有的異國士兵都趕出了大夏，異國老大汗迫於無奈最終簽下了議和文書，言明自此異國對大夏稱臣，歲歲上貢，隨著西北戰場的節節勝利，西南戰場也捷報頻傳，沒了異國的支援，西南鄰國很快潰不成軍，後來主動投降，不僅主動向大夏稱臣，還請求與大夏和親，至此，大夏獲得了大勝、全勝。

    可是那異國老大汗甫一回到異國，便就死於非命，緊接著，異國各方勢力你爭我奪，打成一鍋粥，後來異國分裂成了四個勢力均衡的小國，雖然還是摩擦不斷，但是卻對形勢已經沒有大的影響了，各國的小大汗個個嘴上喊著統一，但是心裏也都清楚，只怕是沒了這指望，不僅僅是因為各國勢力均衡，只能僵持不下，但其中也不是沒有大夏的暗中出力。

    一個強大的異國，到底是不能讓大夏心安的，尤其異國還有大舉入侵大夏的精力，都道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雖然大夏大敗異國，但是卻如何敢掉以輕心？從那之後，朝廷對西北的重視可想而知，西北大營也是從那個時候發展起來，成為大夏最重要的軍力，當然西南大營同樣重要，也是那個時候起，衛氏一門開始滲入這兩個大營，當然，那是得到了先帝的許可。

    強大的異國被一分為四，對大夏而言自是再好不過的了，畢竟一個強大的異國令人不安，而四個小國，還是衝突矛盾不斷的小國，那一下子就讓大夏的西北邊陲安定了下來，這是大夏樂見其成的，也是從那時候起，大夏開始暗中拉攏其中一二小國，暗中資助他們，支援他們彼此之間的爭端，甚至戰爭，他們那邊戰火不斷，又想從大夏這邊獲取資助，自然是不敢再入侵大夏，大夏的西北邊陲也總算消停了下來。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涼州這個曾經飽受戰火的邊陲之地，漸漸成了各國各地商賈雲集之地，也漸漸富庶繁華了起來，只是這明顯是表面的，底下的暗流涌動卻一直沒有停息。

    大夏有意拉攏的小國，面上跟大夏交好，俯首稱臣，但是心裏卻未必真的服氣，也惦記著能從大夏這邊獲得更大的資助，所以時不常地在邊境鬧個摩擦，吸引大夏朝廷的關注，卻也知道見好就收，這套把戲放在前朝先帝時期，未必好用，畢竟先帝可是能親往督戰的，但是後來繼承大統的萬歲爺卻顯然跟先帝不是一個路子。

    萬歲爺的心思都花在朝中，幾十年來一直都在忙著集權，他得位不正，從坐上龍椅的那一刻，心裏就沒有安生過，總疑心朝中人人都不可靠，都跟衛氏一門那樣一門心思效忠先帝、聿懷太子，而非他這個萬歲爺，所以，他哪兒有心思對付西北小國？左右隨手打發仨瓜倆棗也就是了，萬不能讓西北大軍再行壯大，當然還有西南大軍，這都是他的心病。

    正是萬歲爺的這一態度，助長了這起子臨邊小國，年深日久，也就漸漸成爲了瑞兒口中的那般，這哪裏是交好？

    分明是在縱容貪官酷吏魚肉百姓，分明是在配合異族人殘害大夏子民。

    從前這些，趙清明是不知道的，但是如今，他人就在涼州，他的親身經歷讓他逐漸明白，逐漸瞭解這些真相，那麼別人呢？

    京師的那些子朝中權貴呢？還有……安王呢？

    他們又都知道這些嗎？

    可能知道嗎？

    ……

    趙清明也覺得胸口憋悶的厲害，瑞兒的問題，他沒辦法回答，不過瑞兒似乎也沒有期待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