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明也道：“大哥大嫂儘管放心，地址我們都有，照著找過去就是了，再說了，算著時間咱們也是這幾天到，親戚也會出來尋咱們的，大哥大嫂別快操心咱們，還是趕緊送貨上路吧。”

    趙清明這話真是發自肺腑，他這樣生在天家的鳳子龍孫哪裏知道老百姓的辛苦？也是在莫干山下過了大半年的日子，處處都得靠自己，這才領教了一二，這一路從湖州到涼州，可謂是頂風冒雪、風餐露宿，趙清明更是對苗大哥苗大嫂這樣辛苦日子有了新的認識，是真的覺得他們辛苦，也是真的怕耽誤了他們交貨，要不然的話，這一趟來回近三個月，那就白搭了。

    即便苗家在莫干山那邊算得上是日子過得不錯的，但是賺的也都是辛苦錢。

    “既如此，那嫂子也不跟你們客氣了，咱們就此別過，”苗大嫂是個敞亮的，也不再磨磨唧唧，一邊說著一邊又把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包袱不由分說塞進翩翩的懷裏，見翩翩要推，她忙得直至了，瞪著翩翩道，“你若是還認咱們夫妻是哥嫂，便就老實收著。”

    翩翩心裏感動不已，又怕推來推去浪費人家時間，當下只得收下了，一邊催苗大嫂趕緊上驢車，一邊又不住道：“大哥大嫂，等你們交完貨回來的時候，一定要來涼州這邊咱們家裏住兩天啊！等咱們落腳下來，就朝你交貨的地方送信，到時候你跟大哥只管照過來！”

    “哎！知道了！一定一定！二海，多照顧你家小媳婦兒！二海家的，你也得心疼二海，總之兩個人相互幫襯，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再難的日子也能過好了！”苗大嫂滿口答應，又諄諄叮囑。

    “大嫂，你儘管放心，我們會的。”這一次趙清明倒是沒覺得“二海”這個名字刺耳，反倒心裏還熱乎乎的，是真的感謝苗大嫂。

    “成，那我就放心了！”苗大嫂滿意地笑了笑，一邊又趕緊拍了拍自家男人的肩膀，催促道，“別愣著了，走吧！”

    “那咱們就此別過！”

    四人依依惜別，驢車漸行漸遠，趙清明跟翩翩還站在原地良久，翩翩還一直衝驢車方向揮手，眼圈都紅了，這一路相處下來，苗大哥跟苗大嫂真是對他們照顧頗多，真的跟親生哥嫂似的，故而翩翩很是不捨。

    趙清明也同樣不捨，自死裏逃生之外，他這個命運多舛、飽受算計迫害、本該心灰意冷的人，卻意外接連遇上貴人，對，是貴人。

    比如馮賀，比如苗大娘一家，對趙清明這個貴無可貴出身的人來說，他們都是他的貴人。

    正因為有他們的存在，讓趙清明知道，人與人之間未必都是算計都是利用，還有這樣美好動人熱忱的情意。

    “別哭了，用不了多久，咱們還會見到他們的。”趙清明寬慰道。

    “我沒哭……”翩翩還嘴硬，即便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她默默擦了擦眼角，總算平復了情緒，然後又轉過身，看向了不遠處的城門，深吸一口氣兒，道，“趙清明，那咱們這就……進城？”

    “嗯，進城，”趙清明點點頭，覺察到姑娘的手微微帶著僵硬，便就知道這丫頭心裏必然有些不安，當下一邊捏著姑娘的手，一邊寬慰道，“翩翩，別怕，不會出事兒的。”

    “對，不可能出事兒的，都過去那麼久了，肯定也沒人會記住那什麼……咳咳，就算是記住，也不會跟咱們聯絡到一起，就咱們如今的模樣裝扮，怕是熟人見到了也定然認不出來。”翩翩忙不迭給自己鼓勁兒道。

    她說的還真不是大話，經過這兩個半月的舟車勞頓，日曬雨淋的，他們比從前又黑了些，也瘦了，面板也更加粗糙了，再加上這一身風塵僕僕、半新不舊的粗布棉衣，比之前在湖州的時候，更加誇張了數倍，活脫脫地就是剛從莊稼地裏走出來的再尋常不過的農村小夫妻，就像是翩翩說的那樣，此時便就是碰見了熟人，只怕也很難認出他們。

    還不止這些，他們身上還有貨真價實的身份憑證，這也是之前馮賀給他們辦的，雖然是湖州的身份憑證，但是進涼州城甚至是在涼州城長居都是沒有問題，跟絕大多數的內地城市不同，涼州是經商要塞之地，商賈雲集，國內外的商賈進出都要經過此地，所以比起別的地方，涼州更加開放一些，莫說是大夏別的地方的人可以往來，就連西域的商人，只有手上我有憑證，也是很方便進出的，更是有不少商賈爲了方便，會選擇在涼州買房置地，不管是爲了方便落腳還是爲了囤積貨物，涼州無疑都是很好的選擇，有這樣的需求，自然涼州城買房置地也比別的地方方便許多。

    趙清明選擇於涼州，也有這方面的考量，別的地方相對都比較閉塞，一旦有外地人進入，難免會引人注目，為安全起見，這自然是不行的，但是涼州對外地人甚至是異國人的友好寬鬆的政策，對趙清明跟翩翩無疑是有利的，而莫神醫又是涼州人，這吸引力便就又翻了一倍，所以趙清明纔會堅持來涼州。

    “翩翩，把手杖遞給我。”趙清明道。

    從前趙清明是不喜歡用手杖的，手裏攥著手杖，在地上不停敲敲打打探路，這是他沒辦法接受的，說白了，就是一直不能接受自己是瞎子的事實，所以即便從前福伯再怎麼苦口婆心勸說，趙清明到底也沒有練習用手杖的打算，翩翩也沒有為難過他，心裏也沒當是一回事兒，畢竟有她天天陪著趙清明，自然不會讓趙清明摔著就是了，既是趙清明不喜歡，那又何必呢？再說了王府上下多少下人盯著，趙清明也出不了什麼意外。

    但是後來到了湖州，情況就複雜了，再沒有下人伺候，而且又趕上梅雨天，滿地泥濘，翩翩又總是腿疼下不來床，不但不能扶著趙清明活動，還得指望趙清明做飯燒水，趙清明幾乎沒有任何排斥牴觸，自覺地就開始練習用手杖，很快也就適應了，只要是在小院兒裡頭或是附近，他用手杖或是扶著牆，便就能自如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