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道用膳
再然後,翩翩跟福伯的目光就都齊刷刷落在了那朵粉嘟嘟的木槿上,復又看向了軟榻上正襟危坐、滿臉通紅的男人,兩人眼裏都帶著深深的疑惑。
福伯是納悶兒,王爺叫他採花竟是……爲了這個?可王爺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個風流……不不不,是風雅的癖好?
翩翩也覺得寧王這癖好怪得很,大男人家的如此……惜花愛花還真挺少見,她自己絕對是個喜歡花兒的,可最多也就是簪個一朵到發上,好傢伙,王爺竟然揣在袖子裡,還不知道懷裏揣沒揣,翩翩心裏這麼想的,目光就忍不住往王爺身上掃了掃。
男人懷裏揣沒揣花兒她不知道,倒是看得清楚,男人的身材還挺有料,瘦歸瘦,可是一看就結實,一層薄薄的牙白斜襟長衫壓根兒擋不住男人的好身板,倒是因為男人這正襟危坐的姿勢,越發顯露無疑。
翩翩的目光在男人健碩的前胸停了一停,旋即挪開,下意識地伸手要端小几上的茶杯,都伸出手了,才意識到那個寧王喝剩下的茶,頓時又尷尬地縮回了手。
對此一無所知的王爺大人,還攥著拳紅著臉沉浸在自己的人生第一次裡。
……
確定寧王病情沒有反覆,翩翩鬆了口氣兒,那她也就用不在前院兒待著了,說實話,跟寧王這樣的悶葫蘆相處著實心累,趕著阿蠻過來稟報說是早膳已經給王爺備好了,翩翩就想起身告辭,不打擾寧王用膳了,結果一瞥眼卻隔著珠簾,似乎看到了外堂飯桌上似乎有隻砂鍋,旁邊還盛好了一碗粥,正冒著熱氣兒呢。
翩翩登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昨兒晚上不是吩咐叫周嬤嬤準備燒麥跟蝦餃給送過來的嗎?周嬤嬤怎麼還自作主張準備粥了?來的時候,食盒蓋著蓋子,以至於她之前都不知道里頭還裝著粥呢。
現在可要如何是好?要是寧王知道自作主張給他準備了粥,豈不是又要生氣?要是他認定自己是藉此羞辱他,往後三不五時找她麻煩,豈不更糟?
一想到這裏,翩翩就把到嘴的告辭給嚥了下去,輕輕咳了兩聲之後,翩翩側臉看向寧王,嘴唇咬了又咬,最後才豁出去十分困難卻又裝似隨意地開口:“阿蠻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有些餓了,方纔來不及,都還沒用早膳呢。”
登時就目瞪口呆定在當場的阿蠻:“……”
小姐,你說謊!
你不但吃了早膳,還因為周嬤嬤魚片粥熬的好,你因此比往常還多喝了半碗!
不過阿蠻再笨也不會拆自家小姐的臺,而且小姐這話怎麼聽都不是跟她說的,阿蠻心思一動,就偷摸摸看向了一臉波瀾不興的寧王,難道小姐這是……想跟王爺一道用膳?
福伯也在看,比阿蠻還緊張,緊張到連腳指頭都忍不住較著勁兒,連呼吸都屏住了,就豎著耳朵等自家主子的反應。
翩翩也在等,跟阿蠻的茫然、福伯的緊張興奮不同,翩翩心裏異常羞恥,明知道寧王不喜跟外人相處,更加不可能喜歡跟人一桌吃飯,她還是厚著臉皮求人家留自己吃飯,明擺着就是欺負人家寧王厚道人品好。
對看不上不喜歡的瘸腿新媳婦兒,人家寧王殿下都能忍著嫌棄放下架子去走過場,那……委屈他跟自己吃頓早飯應該不會比跟他同牀共枕還要難吧?
不知道是不是翩翩的錯覺,她覺得時間過得異常漫長,反正她說完這話好半天都不見寧王反應,福伯跟阿蠻也是安靜如雞,偌大的書房裏頭落針可聞,越安靜翩翩就越覺得尷尬難堪,都不用照鏡子,翩翩都知道自己的臉有多紅多燙。
正想著怎麼給自己找個臺階下的時候,翩翩忽然聽到對面的男人緩聲開口:“王妃若不嫌棄,不妨留下來一道用膳。”
這下子,房中其他三個人都不約而同鬆了口氣兒,翩翩趕緊就坡下驢:“如此就叨擾殿下了。”
寧王聽她這話,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沉聲道:“不會。”
言畢,寧王就站起了身,翩翩以為福伯會過來扶寧王,可是卻並沒有,寧王是自己抬腳往外堂走,這還是翩翩頭一次看到寧王行走,而且還是不用人扶著,實在出乎意料。
待親眼瞧見寧王一步步走出,不疾不徐,她才明白過來,在熟悉的環境裡,寧王是能夠走到來去自如的。
這樣想著,翩翩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書房,她發現跟內間一樣,書房的佈置同樣簡潔甚至是簡陋,除了靠窗的軟塌、書桌,再就是對面靠牆的一架子的書,偌大的書房再無旁物,說是空空蕩蕩都不為過。
這書房從前應該不是這樣的吧,應該是自寧王失明之後,才變成了如今這樣子吧,為的就是最大限度地讓寧王活動方便、少受磕碰。
翩翩跟在寧王身後,出了書房,穿過正堂,行至偏堂,直到這時候,福伯才上前拉開了凳子,扶著寧王坐在了飯桌前。
一路穿行而過,翩翩發現,不止書房,正堂跟偏堂的佈置同樣簡潔,而且飯桌前就只擺了一張凳子,應該也是防止磕碰到寧王,因為翩翩要留下來吃飯事發突然,房中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凳子,還是福伯趕緊去外面搬了一張鼓凳來,請了翩翩落座。
翩翩在桌前坐下,看著對面正襟危坐、麵沉似水的男人,突然想起,成親的頭兩晚,他也是這樣坐在拔步床前,等著自己,也是這樣的姿勢跟表情,不過那時候他心裏一定不安得很吧?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女人,他一個瞎子什麼都看不見,也一動不敢動,那兩晚……他睡得好嗎?
還是壓根兒整夜難眠?
所以後麵他沒有再去後院兒,或許並不是因為嫌棄她。
想到此處,翩翩有些難受,也有些內疚,再看男人的眼神就柔和了不少:“王爺嚐嚐周嬤嬤的手藝吧,她做蝦餃跟燒麥都是一絕,就是不知道合不合王爺的胃口,王爺若是吃不慣,喏,還有包子呢。”
一邊說著,翩翩一邊將精巧的籠屜朝對面挪了挪,前院兒廚娘準備的包子,她也沒有冷落,也朝前挪了挪,完了之後,她自己則將那碗盛好了的魚片粥端到面前,沒再去管對面的動靜,自己一勺一勺安安靜靜地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