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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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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花香

    這是什麼花的香味?

    他偷偷吸了兩口,卻怎麼也分辨不出來,似乎是未曾嗅過的味道,待進了寢房,那股子芬芳就更加馥郁了,幾乎只用了一瞬間,他的肺腑之間已然充斥這陌生卻叫人沉醉的花香。

    他想問她,房中插著什麼花兒,哪兒來的花兒,可是卻怎麼都問不出口,他面無表情坐在拔步床前,正襟危坐,似是一尊塑像。

    他一來,姑娘就趕緊去洗漱了,一時間,寢房裏頭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等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好奇,摸索著起身往前,循著花香的源頭,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最後繞過屏風,來到了軟塌前。

    小几上亂七八糟地擺滿了枝枝蔓蔓,還有插了一半的花瓶,他都能想象的出來,姑娘興致勃勃修剪花枝做瓶插的樣子,說不定她還會哼著小曲兒,還會擇一朵最美的花兒簪進鬢髮……

    想著那場景,趙清明就忍不住輕笑,可笑著笑著,他又笑不出來了。

    要不是他突然來了,姑娘也不會慌慌張張撂開手,來不及更衣就匆匆出門迎他。

    他還是不該來,趙清明灰心地想。

    趙清明發現今天晚上的小姑娘格外小心翼翼,跟他說話的語氣帶著小心,對他的態度也是如此,再一次並肩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小姑娘不像昨天沒一會兒就睡得香甜,這一晚,她一直老老實實躺著,連呼吸都控制著節奏,倒是有些大家閨秀的樣子,不過很明顯,她壓根兒就沒有睡著。

    是他來的突然,攪擾了她做瓶插的興致害得她睡不著還是因為旁的?

    趙清明猜不準,只能讓自己的呼吸放平緩,儘可能地不影響裡面的小姑娘,又過了一會兒,他聽到裡面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這動靜太過小心翼翼,一點兒都不像昨兒晚上某人滿床翻滾的架勢,所以這小姑娘這小心翼翼是要幹嘛?

    趙清明正猜著,然後就感受到一股子熱氣兒噴到了自己的臉上,頓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不僅如此,他靠裡側的半邊身子在那一瞬間都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虧得燭火昏暗做了掩護,要不然當時翩翩就能發現這人壓根兒就沒睡。

    她、她她這是要做什麼?為什麼與他靠的這樣近?

    趙清明的心登時就到了嗓子眼兒,放在被子裡的兩隻手死死抓著被子,才勉強穩住沒有讓他做出什麼過激的反應。

    作為一個沒有安全感的瞎子,被人突然靠的這樣近,並且還不知道人家用什麼樣的眼神盯著自己看,這種感覺無疑叫人汗毛倒豎、遍體生寒。

    她到底為什麼要靠自己這樣近?為什麼一直盯著他的臉看?!

    好在姑娘沒有停留多久,在一聲默默嘆息之後,姑娘又挪回了自己的位置,這一次,沒有等太久,姑娘沉沉睡去,再一次原形畢露,在床上一通折騰,最後再次把腿搭在了他的腰上,總算是老實了,再沒動彈。

    趙清明卻不復昨晚的心境,他僵硬地躺著,身子是麻的,臉也是麻的,方纔姑娘那一聲嘆息撥出的熱氣,似是還停留在他的額上,久久消散不去。

    他想著今晚姑娘的不同尋常,想著她的小心翼翼還有偷偷摸摸檢視他額頭那塊一點兒都不嚴重的磕傷,趙清明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跟著麻了木了。

    所以她是知道自己磕到頭了,因此才心生內疚?

    空洞無神的眼睛漾出一絲苦澀自嘲的笑。

    趙清明,你到底什麼時候纔能有做廢物的自覺?

    一個人安安生生地做廢物就那麼難?非要成為人家的拖累?

    還是你認為自己拖累得人家還不夠?

    ……

    接連兩夜未眠,這一夜趙清明難得睡了好覺,當然如果沒有後半夜再次被噩夢驚醒就更好了。

    再一次從噩夢中警醒,趙清明在短暫的驚恐之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就是滿身的淋漓大汗,讓他難以忍受,睡在外間的福伯覺淺,聽到了動靜隨即就起身,忙得倒了杯涼茶端進了內間,伺候趙清明喝了茶,福伯又趕緊地吩咐下人去準備熱水給主子沐浴更衣。

    待總算洗去了一身的粘膩,換上了新衣,趙清明這才覺得舒坦,再次躺回床上,註定是睡不著了,窗外蟲鳴陣陣,夜風習習,是最溫柔醉人的春夜。

    “福伯,春日都開些什麼花兒?”黑暗中,趙清明忽然這麼問了一句。

    一牆之隔的福伯聞聲一愣,半天才答道:“回主子的話,有桃花、杏花、梨花,還有迎春跟連翹。”

    趙清明在腦中將福伯說的這幾種花兒過了一遍,搖了搖頭,都不是,又問:“還有呢?”

    還有呢?

    福伯覺得今晚的主子實在是太奇怪了,且不說主子沉默寡言,有時候接連幾天都一言不發,壓根兒就不可能跟他談這些無關緊要的,而且漫說主子是瞎了,就是之前沒瞎的時候,也絕不可能問他什麼花兒朵兒的。

    所以主子這是怎麼了?魔障了似的?

    福伯不明就裏,想破了腦袋才又憋出來兩樣:“還有玉蘭跟海棠。”

    海棠無香趙清明是知道的,至於玉蘭……

    “玉蘭是個什麼味道?”

    福伯:“……”

    要是主子問他紅燒肉是個什麼味兒,他還能形容出個一二三來,可是……玉蘭?

    福伯張口結舌了半天,愣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回主子:“殿下,要不明兒奴才去給您折一枝玉蘭回來?”

    “嗯。”

    房中傳來男人淡淡的聲音,再然後就又陷入了沉默,可是福伯卻再沒睡覺的心思了,滿腦子都是問號。

    ……

    自那天趙清明沒有來後院兒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趙清明都沒有再現身,就連福伯也沒有露面,翩翩的日子似乎就一下子回到了未出閣的狀態,當然了,現在的日子比從前在鹿府的時候,不知痛快多少,甚至都能稱得上是無憂無慮。

    其實最開始那幾天,翩翩心裏還挺不是個滋味兒,寧王久不露面,就算周嬤嬤再怎麼給她寬心,翩翩也知道,寧王這並不是在守什麼天家規矩,人家壓根兒就是嫌棄自己,所以頭兩天來後院兒走了過場之後,人家也就懶得再做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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