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寧王心思
驀地,翩翩轉過身睜開眼,瞪著近在咫尺的那個枕頭,一臉慍惱。
她就不明白了,趙清明一個被幽禁、暗無天日的瞎子,還要守什麼規矩不規矩的?
他守規矩給誰看?!
再說了,難道萬歲爺知道他第三晚不在新媳婦兒房裏睡了就能對他這個重規矩的乖兒子改觀、不再關著他了?
煩人!
……
前院。
翩翩在後院輾轉難眠,趙清明卻在前院兒總算睡了一個安生覺。
他跟翩翩的婚事來的著實意外,雖然兩年前,父皇有意將鹿氏嫡長女也就是鹿翩翩指給他,但是自鹿翩翩出了事故瘸了腿之後,這場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後來他也出了事意外成了瞎子,還被父皇幽禁了,他心裏其實就沒再想過娶妻生子的事兒了,他這樣的身子這樣處境,娶誰不是禍害人家?
對於父皇冷了自己兩年之後又突然給自己賜婚這事兒,趙清明覺得相當突然,不過在知道賜婚物件竟然是鹿翩翩之後,他又能理解父皇這是個什麼意思了。
無非是又到那個日子了,無非父皇瞅著被燒得面目全非的三皇子還有哭得肝腸寸斷的皇后娘娘,又記起那場禍事,又覺得對他這個瞎子的懲罰還尤嫌不夠了,所以不知是父皇自己的想法還是旁人的提議,就有了這樣一道賜婚旨意。
將一個瘸子賜婚給他一個瞎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羞辱他還是羞辱鹿翩翩。
對於鹿翩翩,趙清明心裏是帶著歉意的,縱使鹿翩翩這個父母雙亡的瘸腿姑娘在孃家的日子定不好過,嫁人生子也註定會遇上諸多坎坷,但是不管怎麼樣,總比嫁給他這個瞎子、還是個隨時都可能人頭落地的瞎子要強太多。
他打心眼兒裡是不想禍害人的,但是這件事兒上,他根本就沒得選,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鹿翩翩跳進了他這個世上最大的一個火坑。
成親的當天,他在書房裏坐了一整天。
他一直沒有想過自己成親時候的場面,就算兩年前,知道父皇有意給自己賜婚的時候,也沒心思多想,他對成親這事兒一直沒有什麼熱情,或者說,是對女人、對感情沒有沒有什麼期待,大哥跟表姐自幼青梅竹馬,兩個人的點點滴滴、風風雨雨,他這個做弟弟的一直都是見證者,他為大哥跟表姐最終能夠喜結連理而高興,大哥跟表姐成親那天,一向自律從不貪杯的他,因為高興還喝了個爛醉如泥。
他覺得大哥跟表姐這對有情人能終成眷屬,真是太好太好,他覺得大哥跟表姐是真的般配,這樣的兩個人就合該在一起。
他祝福大哥跟表姐,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娶什麼樣的女人,會有場什麼樣的婚禮,他似乎自幼感情就特別淡漠,娶誰、什麼時候娶、娶親又是個什麼流程排場,這並不是他會操心的事兒,左右一切都等著父皇安排就是了。
後來父皇真的為他安排了,安排了這樣一場……荒唐可笑的婚事。
他這個瞎了眼的新郎官不能上門迎親,得叫瘸了腿的新娘子自己巴巴地嫁過來,沒有十里紅妝,沒有天家排場,不過很明顯他的這場婚禮一定會成為京師百姓的談資,說不定引起的反響還能遠超當年大哥那一場風光排場的婚禮。
到底他為什麼會淪落到如今這般悲慘境地,一場大火,叫兩位皇子成了殘廢,一個被燒得面無全非,一個成了瞎子,實在說不好誰比誰更悲慘,但是為什麼父皇對他們的態度卻截然相反?
這兩年,他想了很多,有能想明白的,也有想不明白的,到現在他已經不再去想了,他只是覺得對不起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人。
……
他已經很久沒有再回想這些了,成親當天,他一個人坐在書房裏,又不由自主想起了從前,樁樁件件皆已成過眼雲煙,不會再摧心傷肝,卻也讓他心裏發苦,一陣悵然,直到福伯進來跟他稟報,說是已經迎了王妃去後院兒。
“王妃?”
這稱呼叫趙清明一陣嗤笑,一臉自嘲,他的王妃只怕是古往今來最倒黴的王妃,嫁給他這麼個隨時都有可能掉腦袋的瞎子王爺,還不如嫁給個山野村夫來得強呢。
福伯見他這表情,到嘴邊兒的話又給嚥了下去,到底沒問他什麼時候去後院兒,主子心情不好,他自是知道,又怕主子因此遷怒了新王妃,再鬧出什麼不妥來,傳到萬歲爺耳裡,還道主子抗拒萬歲賜婚呢。
福伯不再多言,把晾好的茶放在主子的手邊,便就退到一邊,安安靜靜地陪著主子,就像往常一樣。
待到了天黑,福伯就再忍不住了,上前提醒趙清明該去後院兒了,即便再不情願,這都是萬歲爺賜的婚不是?怎麼也得走個過場吧。
走個過場是必須的,是給萬歲爺一個交代,也是給他的新婚妻子最基本的尊重,待走完了這過場,往後前院後院各過各的就是了,趙清明是這樣想的。
並不是他嫌棄翩翩,而是出於心裏的羞愧以及一個瞎子的自覺,他是什麼樣的殘廢又是個什麼樣的處境,他有這個自知之明,他就不去討人嫌了,也儘可能地不去牽累人家。
這還是他出宮開府之後,頭一次去後院兒,他一直住在前院,後院是留給女眷住的,沒等他府上迎來女眷,他就成了瞎子,自然也更加不會踏足後院兒了。
自瞎了之後,他每到陌生的地方心裏就會格外不安,因為看不見,對所處的環境做不出任何判斷也沒有任何防範,這讓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慌的,雖然他從來沒有流露出來,而今天他不僅要去個陌生的所在,還有去跟一個陌生的女人共處一夜,同睡同一張陌生的床,這樁樁件件都讓趙清明不安的厲害,他遲遲不提去後院兒,一直捱到福伯提醒,其實也是出於心裏的這份不安,本能地逃避著。
可到底是避不開的,帶著這份幾乎令他卻步的不安,他到底還是被福伯帶到了後院兒,來履行他這個新郎官的義務,他儘可能地希望自己做好,不叫自己在妻子面前丟醜,也不叫妻子更加厭惡自己。
但是一上來,他卻還是丟了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