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您該吃飯了！”

    趙高階著一盤烤鹿肉和一罐菰菜湯羹來到嬴政面前。

    但就眼前所見，平日裏到飯點就食慾大開的王上，今天卻有些萎頓。

    “王上，王上？”嬴政正在出神，絲毫沒有理會趙高的呼喚。

    嬴政心裏還在想今天白天趙奇對自己所說的話。

    那是自己生平聽到的最大膽、最離譜、最為誅心之言的話！

    “宮闈流言蜚語，事涉當朝掌印太后，莫非相邦與母后……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嬴政細思極恐。憂鬱萬分。

    見王上茶飯不思，趙高急的團團轉，身為嬴政的貼身奴才，他當然明白嬴政心中所憂。

    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法子。

    “王上，奴婢有一計策，可以立解王上心中疑惑。”

    趙高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全在王上一念之間。

    以後能否榮華富貴，也全系王上之身。所以，他的立場永遠都站在王上這邊。

    現在該是他為王上分憂，出謀劃策的時候了！

    “哦？說說看。”嬴政意興闌珊。

    “王上既然心裏有疑惑，那不如直接查探清楚。也好過在這裏百思不解。”

    “奴婢有一計，可派奴婢手下的小閹官無垢今夜前去伺候太后。若是那趙奇所說不假，咱們自然可以收到回報。若是他所言虛假，也可得以印證。”

    “哦？若是恰好今夜無事呢？”

    “那便讓無垢多待兩天。至於他要替換的那人，咱們無非給點錢帛，讓他不要說漏嘴也就可以了。”

    “嗯。你說的有理。既如此，你把那無垢領來我看！”

    “喏！”

    不大一會兒，就見趙高領來一個身形瘦弱、麪皮白淨的小閹官來到嬴政面前。

    “你就是無垢？”嬴政把臉色一沉，雖然年紀輕輕，但已是初具威嚴。

    “是奴婢。願為王上效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很好！”

    嬴政點點頭：“爲了不讓人生疑，你且帶著孤的蜂蜜去拿給太后，就說是孤的孝敬，讓她睡前兌一些溫水送服，可養氣安神。”

    “至於孤這裏，你就說孤在複習經典，挑燈夜讀便是了！”

    說著，嬴政遞給無垢一段手寫帛書，大致就是向太后問好之意。

    趙高瞪了無垢一眼：“你可聽懂了？要是出了差錯，你知道爺爺我的手段！”

    “是是是！奴婢一定小心謹慎，完成這個差事！”

    “去吧。”嬴政擺了擺手，無垢一陣唯唯諾諾地便退出了殿去。

    趙高見嬴政還是有一些顧慮，心裏知道他是在疑心這個午無垢是否可靠的問題。

    而趙高早已做好打算，就算無垢能順利完成任務，他也逃不過自己的滅口。

    可他這個打算，註定是要落空了……

    且說那無垢，領了命出來便一路來到太后所居住的甘泉宮。

    “喂！站住，你是哪兒來的？不知道入夜之後不能隨意走動麼？”

    面前站著一個高高胖胖的閹人，無垢立刻顯出一臉諂媚：“大人，小的奉王上之命，給太后送來蜂蜜的。”

    說著，將手上的蜂蜜罐往前一捧，罐子上面是嬴政的手書。

    那胖閹人一看，輕蔑地擺了擺手：“原來是王上的命令啊。既如此你進去吧。”

    “喏！”無垢收起罐子和手書往宮殿裡走著。

    無垢邊走邊想，這王上在我面前倒是威嚴十足，但連這甘泉宮的閹人不把他放在眼裏，可真是莫大的諷刺。

    無垢來到後殿，因為嬴政的字條，這一路都無人阻攔。

    到了殿門口，他卻發現周圍一個守衛都沒有，而殿門緊閉，屋內似有男女說話之聲。

    自身的好奇，加上嬴政趙高給的任務，讓無垢不由得將耳朵湊近了房門。

    就聽到房間裡一陣調笑，一個女子聲音如銀鈴般傳來。

    “喲，夫君，今天怎麼這麼開心？”

    “哈哈，今天跟一個法家高手切磋，他被我辯的體無完膚，如此醜態，當可作我《呂覽》的素材啊！”

    女子一聽嫣然一笑：“哎呀，那書本有什麼好操心的，夫君難道不知道妾身的寂寞麼？”

    “嗯……這不是來陪你了麼？”

    無垢也是個聰敏機靈的人，一聽就知道屋內的是趙太后和呂不韋。

    但他也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勁爆的對話，心情激盪，身體本能地想退縮逃走，卻不料腳磕在了門柱上，發出了一陣悶響。

    “誰？”呂不韋驚道。

    緊接著，屋內便沉寂下來。

    無垢被呂不韋的呼喊嚇了一跳，腳下也走不動了。

    片刻之後，屋門大開，就見一個錦袍短鬚男子提著劍便衝了出來。

    “你是？”呂不韋話語冷淡，看向無垢的眼神也是陰冷異常。

    “相邦大人恕罪！奴婢無垢，是王上讓奴婢來給太后送蜂蜜來的，還有王上手書一封，請太后過目。”

    “嗯……你進來吧！”呂不韋點了點頭，帶著無垢進了殿內。

    無垢走近一看，就見趙太后雲鬢微散，衣衫褶皺，人卻是正襟危坐。

    “奴婢無垢拜見太后。這是王上明奴婢帶給太后的蜂蜜和手書。”

    “嗯。你起來吧！”趙太后說著，讓無垢將蜂蜜罐放下，又展開他遞來的手書。

    “政兒有心了。你去回報他，說本宮今晚就服用。”

    “喏！”

    呂不韋此時卻忽然問了一句：“本相看你這小閹官挺機靈的，很是喜歡。這樣吧，明天你去府庫，就說我讓你去的，領出百金，就當是本相賞賜你了！”

    無垢心裏暗暗吃驚，起初還在害怕，但百金的誘惑實在太大，便急忙跪下磕頭道：“奴婢多謝相邦賞！”

    “嗯，去吧。你記住，不該說的不要亂說。要麼這金子也不是那麼好拿的。”

    “喏！奴婢知道了。”說著，無垢起身施禮，隨後轉身告辭。

    就當無垢剛走出殿內，來到天井之中時，只聽得身後呼呼風聲劃過。

    無垢下意識回頭，卻見一柄寬劍已然沒進了他的胸口！

    “呃……”無垢到死透前還在想著那百金，只可惜是沒機會擁有了。

    ………………

    一個時辰過去了，無垢還沒回來。

    嬴政和趙高都有些擔心。

    “他不會把孤給賣了吧？”嬴政皺著眉頭思索道。

    趙高奇見王上這疑心的病又犯了，連忙請命親自查探。

    等他到了甘泉宮，卻被那胖閹人告知，有一個來送蜂蜜的小閹官在折回途中不慎失足落井而死，屍體已經被就地掩埋了。

    “嘶——”趙高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裏害怕極了，連忙飛奔回去稟告了嬴政。

    “無垢區區一個小閹官，竟然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哼，失足落井，騙誰呢？”

    嬴政冷冷道：“仲父！看來你是心虛了啊！”

    可就是這一殺之下，欲蓋彌彰，也讓趙奇的話得到了初步驗證。

    “我的好仲父，你已經肆無忌憚到了這種地步，禍亂宮闈也毫不遮掩，這是把孤絲毫沒放在眼裏啊！”

    “還是說，你與吾母后，另有圖謀？”

    秦王室枝繁葉茂，上代秦莊襄王，也還有嫡子在世。

    再大膽一點的猜測，呂不韋和母后若誕子嗣，篡大秦江山，也大有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