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早上的事情，沈未凝也實在是沒什麼胃口，就算是再吃些也沒有吃下多少。

    春兒雖然擔心，卻也知道這已經是極限了，只好就此作罷。

    只是有她攔著，今兒沈未凝還是沒去成妙春堂，而是在自己院子的小書房中畫了一上午的畫。

    中午時候，北辰拓面色不虞的回來了。

    沈未凝得了訊息，匆匆趕回去，見到的就是北辰拓冷著臉坐在花園中有一搭沒一搭的餵魚的樣子，手下動作著，實質上卻已經不知道神遊到了哪裏去。

    “你若是再喂，這些魚就該撐死了。”沈未凝瞥了一眼池塘中聚集過來的肥碩錦鯉，打趣他：“就算是沒撐死，也要被你給砸死了。”

    北辰拓這纔回過神來，看了眼手中正要扔下的有小半個拳頭那麼大的魚食，將東西給放下了。

    “這是怎麼了，怎麼失魂落魄的？”沈未凝在他身邊坐下，問他。

    “今日皇上給王侍郎和張主簿給判了刑。”北辰拓心情不虞的道：“他們什麼都沒幹，自然交代不出什麼來，卻是被北辰軒的人給冤打成招，竟是叫人給偽造出了一份筆錄出來。”

    “三天後，他們兩人將會和張校尉一同處斬。”

    “什麼？！”沈未凝驚道：“這才三天……他們竟這般迫不及待？！”

    還有那個北辰軒，他是現在最有可能成太子繼承大統的人選，現在看來果真也是和北辰淵一條心的，北辰淵不僅放心的將此事交給他，他也真的交出了一個讓他滿意的結果來。

    北辰淵這次實在是太急了……急到就算是他滿身的漏洞，他們也來不及做出應對。

    沈未凝想到這裏，面色更加難看。

    “三天後，張校尉、王侍郎、張主簿三人處斬，翌日抄家，家中男丁記事者將會賜毒酒一同處死，不記事者充軍籍交託善堂撫養，女眷皆做奴籍發賣。”

    “行刑當日，我與北辰軒同爲監斬官……監斬。”

    北辰拓說到這裏，語氣更沉：“真是……豈有此理！”

    “他怎麼能……”沈未凝也喃喃道。

    這樣的懲罰實在是太過重了些。

    先不說張校尉他們本就是無辜的，就算他們不無辜，這樣的懲罰也實在是太重了些。大元律令中，誣告官員需坐十年牢獄，殺害官員則是本人處死，現在卻將此事波及到了家中老小。

    北辰淵，是故意的。

    故意給他們一個下馬威，故意叫他們看著這些曾經一腔熱血忠心跟隨著他們的屬下看著他們的下場，故意給其他效忠於北辰拓的人一個暗號——

    你們若是執意效忠北辰拓，張校尉他們三人就是下場。

    就算是你們不畏生死，執意要跟，那你們的家人呢？你們的父親兒子，你們的妻子女兒，你們的兄弟姐妹……

    你們不畏生死只為義氣，那你們的家人可願意？你們可忍心見你們家人的慘狀？

    沈未凝狠狠地捏住了拳頭。

    “這北辰，欺人太甚！”沈未凝怒道。

    “就算是這樣，我們也沒有其他辦法。”北辰拓嘆道：“這些日子來不是沒有人為他們求情，只是遞上去的摺子都跟雪花似的，進了宮就不見了，再沒回信，北辰淵只做出他從沒見過那些摺子的樣子，誰也奈何不了他。”

    “可惡。”沈未凝抿唇又道。

    “三日後監斬……我陪你去吧。”

    沉默了半晌，沈未凝提議道：“倒時恐怕你心中也不算好受，我陪在你身邊，就站在你抬眼就能看見的地方，也許心情會好一點。”

    “……不必了。”北辰拓用力閉了閉眼睛，收拾好心情沉呼道：“皆是場面血腥，別嚇了你，你就在妙春堂中好好呆著治病就是。”

    “這些事情你不用再想，一切都交給我。”

    北辰拓說著，抬手抱了沈未凝一下：“一切都交給我就好，不要緊。”

    “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了。”

    沈未凝輕輕回抱了他。

    三日後，北辰拓前去菜市口監斬，沈未凝聽了他的話，老實的呆在妙春堂中研究解藥。

    有了沈未凝的藥，云何已經好了大半，現在有人攙扶著也能走上幾步了，只是不能時間太長，站坐依舊會牽扯到傷口。他在徒弟小田的攙扶下走到沈未凝的身前，嘆氣。

    沈未凝瞥了一眼他，沒有說話。

    云何也沒有多嘴，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那般，在小田的攙扶和幫助下在妙春堂中開始指揮眾人、偶爾看些病人，或寫幾個方子，晚上還給自己煎了藥，一口乾了。

    晚上沈未凝回去，北辰拓心情不佳的同她一起用了晚膳。晚膳上沒有一絲肉味，盡數都是素菜。

    翌日，北辰拓奉聖旨，分別去了三人家中抄家。

    家中凡記事者男丁都被賜了毒酒，就連六歲的小兒和八十的老人也不放過。

    張校尉的父親張千戶悲憤的看了一眼北辰拓，又看了一眼天上，道了兩聲天意，便將那毒酒一飲而盡。

    張校尉的母親也被從病床上拽了起來，得知這噩耗，崩潰的大叫一聲，竟是當場撞柱而去。

    張校尉的妻子和小女兒被繫上了草環，拉拽著充入奴籍，當著北辰拓的麵被交到人牙子的手中。那小姑娘在路過北辰拓身邊的時候，突然大哭起來，口中還叫著要父親。

    北辰拓狠狠閉眼，權當做是看不見、聽不見。

    至此，龐太師一事，落下帷幕。

    北辰拓交了事情，回去王府，在夜色中坐了許久。

    沈未凝見他這樣子，擔憂的一嘆。

    “別想了。”沈未凝上前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是再想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不如想一下，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

    “張校尉他們三人被處斬，當時的樣子被不少官員都看見了，這段日子人心浮動，該去好好安撫纔是。”

    “我們……要給他們報仇，我們不能叫他們白白犧牲。”

    “北辰淵……”北辰拓低低的叫了一聲，這名字仿若是從牙齒間狠狠地磨出來的，帶著狠意：“我定是要你，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