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上幾日，他們到這江南便有差不多一月了。

    這一月來他們在修整，北辰淵那邊也在佈局，就是不知這最終的戰場到底是江南還是京城……亦或者是回京的路上。

    王夫人說完便匆匆離去，春兒也早在幾人聊正事時便懂事的出去看顧花園，這屋子裏麵只剩下沈未凝和北辰拓兩人。

    “你又憂愁什麼？”北辰拓見沈未凝沉思的樣子，笑她。

    “我就不信你心中不急。”沈未凝皺眉道：“現在你這身體……”

    “我這身體還好著。”卻不想被北辰拓湊近了耳邊低聲道：“不過是一些不甚要緊的毒素罷了……現在那毒素被壓下去了，我也沒有什麼事情了。”

    “夫人若是不信……可以來親手檢查一下。”

    北辰拓笑盈盈的看著她道。

    沈未凝臉上一紅，剛要呵斥他不正經，就見到一個小炮彈猛地插進了兩人中間，張開雙臂攔在沈未凝的身前。

    “我不准你對沈姐姐動手動腳！”王信之攔在北辰拓的面前，板着臉怒道：“你離她遠些！”

    “信之，你這又是做什麼。”北辰拓愕然，沒想到竟是突然出現了一個王信之來：“本王又不是壞人……之前你不是都知道的？”

    “沈姐姐剛剛喪夫不過月餘，現在還在喪期。”王信之只是板着臉道：“若是王爺喜歡她，自然是可以等到喪期過去再迎娶進門，若不是，便與她隔開距離。”

    “王信之。”沈未凝也愣了一下：“這些話都是誰教你的？”

    “我之前同夫人出去，都聽到了。”兩人細細一看，才發現王信之的眼睛有些微紅，仿若一個倔強的小獸：“他們說姐姐還在喪期便與王爺廝混……說的頗為難聽。”

    “若是王爺對姐姐珍視，應當也聽過這些話、與姐姐保持距離。”

    王信之說著，深呼一口氣：“若王爺不在乎這些，只不過是隨意玩玩，姐姐更要離這般浪蕩的人遠些。”

    “你這孩子，當著本王的麵說這些話，就不怕本王降罪與你？”北辰拓見狀，作勢落下臉來，唬他道。

    “那邊降！左右我這條命都是姐姐將我拉起來的，我要護得她名聲周全！”

    王信之擲地有聲。

    沈未凝緩緩嘆氣。

    “信之……你回來。”她拉住王信之道：“我與王爺的關係並非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實際上我們對外面的流言也心中有數。”

    “只不過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纔出此下策，你安心，這並不會影響到我什麼。”

    沈未凝慢慢安撫著王信之。

    王信之似乎也相信了，看了看沈未凝，又轉頭看了看北辰拓，心中似乎有些疑惑，但得了沈未凝的保證，便什麼都沒問。

    “好。”王信之點了點頭道：“我相信姐姐。”

    王信之不識字，也沒讀過書，當初沈未凝給王信之取名的時候，那一大串東西他甚至都聽不懂說的是什麼，但是他卻偷偷的記在了心裏，時不時地反覆默唸。

    他知道那一段話裡有個信字，也知道了自己名字的裡面的信是相信的意思——他不知道那段話的意思，只是大概猜想著，應當是沈未凝想要讓他相信她們吧。

    他本來也是相信她們的。

    王信之這般想著，更加全心全意的相信她們，他知道他腦子笨，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便乾脆只相信沈未凝他們的話——只要沈未凝讓他相信的，他就一定相信。

    這件事情，既然沈未凝說了沒關係，那就是沒關係。

    既然沈未凝說了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那就一定不是那樣。

    沈未凝見將王信之給安撫好了，便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細軟的頭髮。

    這半月多來，她們雖然一直在趕路，但是吃的住的也比王信之之前的日子要好上太多，原本瘦的皮包骨頭的小孩現在也圓潤了不少，雖然看著還是有些瘦弱，但好歹是正常孩子的範疇了。

    就連那一頭黑髮，也從原本的枯黃毛糙變得黑色細軟，摸著手感好了不少。

    就像是撿了一隻可可憐憐髒兮兮還皮毛粗糙的流浪貓，在他們精心的養護之下變成了乾乾淨淨油光水滑的溫順家貓一般有成就感。

    “你是累了？”沈未凝問他：“還是渴了？想吃些什麼？”

    “我不累，也不渴。”王信之只是搖頭：“我方纔抬頭無意間看到你們的動作……一時衝動便過來了。”

    “抱歉，我這就回去。”

    說罷，王信之就要抬腿離開。

    “來都來了，就先歇一歇再回去用功。”沈未凝順勢拉住他道：“正好我也有些事情問你。”

    王信之乖順的站在原地，用一雙黑色的眸子看她。

    “你可喜歡江南？”沈未凝拍平他身上的褶皺，溫柔的問道：“這段時間，可有在這交到什麼朋友？可有和其他小孩出去玩鬧？”

    “喜歡。”王信之認認真真的回答道：“沒有出去玩，我不喜歡出去。”

    沒有出去過，那也就沒有交到什麼朋友。

    “為什麼？”沈未凝詫異道。

    她以為王夫人或者是春兒總是要帶他出去幾次的……王信之的性子比她想想職工的要悶很多，若是一直憋在這院子裡那還得了？

    “我想守著夫人和姐姐。”王信之道：“不想出去……怕出去後就醒了。”

    王信之說著，狠狠咬了咬下唇。

    他說的顛三倒四的混亂，沈未凝卻聽懂了他的意思。

    ——現在的生活太好，就像是一個美妙的夢一般，他害怕，怕他出去玩過一圈之後，春兒和王夫人她們會嫌棄他太愛玩鬧再次將他拋棄。

    一個在街頭流浪了那麼多年的孩子，是極沒有安全感的。

    養他長大的老乞丐離開他過一次，被他養大的妹妹阿貓也離開過他一次，他害怕離開。

    害怕到他甚至連將這種害怕都沒有勇氣說出來的程度，只能悶在心裏，慢慢發酵，固執著守在他們的身邊，不願意再次被拋棄。

    沈未凝又是一嘆。

    “沒關係的，我們不會離開你了。”沈未凝拉著他到懷中道：“你不會再被拋下了。”